默默忍受？看国外夏季“防狼”高招
◎朱君玉
夏天到了，随着气温节节攀升，不少人都选择清凉出行。随之，街头、地铁、公交、大巴上的痴汉和咸猪手也活跃起来。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国外，公共场所性骚扰事件都频频发生。囿于名声考虑、怕麻烦、不关我事等种种原因，大部分受害者、亲证者、旁观者都在这个问题上保持惊人沉默。尽管也有呼声，然而，中国始终是“只有防狼秘笈，没有治狼手段”。为此，不得不多多借鉴他山之玉，参考国外经验。
草根发力：公益组织在行动
除了政府和相关部门的种种作为，民间草根作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也呈现出欣欣向荣之势。大部分关注“街头性骚扰”、“公共交通场所性骚扰”等性别暴力问题的组织，往往都会对问题有着长期关注和研究，能够撰写数据翔实的研究报告公益组织Everyday Sexism 、Hollaback UK就曾向英国政府提交报告，呼吁政府采取行动解决问题。
而相当部分草根力量，最开始都兴始于网络分享平台。2009年，两名美国居民建立了名为“华盛顿回声(Holla Back DC)”的在线平台，鼓励居民对街头、地铁、公交车、火车等公共交通场所发生的性骚扰大胆说“不”，并分享自己的亲历故事。之后，网站改名为“Collective Action for Safe Spaces(安全空间集体行动，CASS)”，号召所有市民(而不仅仅是受害者)关注该议题。
2014年10月，该组织发起名为“RightRides DC”的“爱心专车”活动，为华盛顿地区容易遭受性侵犯的妇女以及LGBTQ(女同、男同、双性恋、变性人和酷儿的统称)提供夜晚免费搭车的服务。凡是想参与志愿活动的市民，只要通过背景审核就能成为司机；凡是想要乘坐“爱心专车”的人，在夜间12点到3点之间，拨打电话202-556-4232就能进行预约。目前，这项活动在2014年万圣节、2015年元旦节都取得了良好效果。仅仅万圣节晚上3小时，3名志愿者就成功将20位女性和LGBTQ安全送回了家。目前，项目服务正在扩展当中，该组织希望能够把活动频率由1次/季提高到1次/周。
其实，华盛顿“RightRides DC”项目脱胎于纽约城市项目“纽约服务(NYC Service)”的子项目RightRides。这个项目同样为深夜回家的女性、变形人、性别酷儿提供免费搭车的服务。同时，“纽约服务”还在温暖季节倡导居民参与“安全出行(Safe Walk)”项目，当你不想一个人出门的时候，可以借助这个平台找到顺路的小伙伴，相约结伴而行。
事实上，这些志愿者组织“线上线下”两不落，线上鼓励民众发声，线下则在社区举行丰富多样的公益活动。这些活动，总结起来便是“信息传播+咨询援助”两招组合拳。相当部分NGO设有专门的“社区日(Community Day)”，组织志愿者深入社区、初高中和大学组建工作坊，向居民、学生们介绍“性骚扰”现状，有哪些常见的状况，可以采取哪些方式避免遭遇性骚扰，如何应对不安分的“毛手毛脚”，如何使用骚扰地图等。另外，对于畏惧报案程序的受害者，组织免费提供法律援助，帮助撰写警察案件报告。同时，还提供心理咨询服务，帮助受害者走出心理阴影。
另外，它们也在努力搭建“草根+草根”、“草根+政府”的合作机制。CASS就是典型代表之一。它与另一草根组织“拒绝街头骚扰” (Stop Street Harassment，SSH)合作，共同开展“社区安全数据统计”工作，将搜集到的资料反馈给华盛顿城市议会，帮助当局创建更安全的交通系统。此外，正是在CASS的提议、数据分享和技术支持下，华盛顿市区交通管理局 (The Washington Metropolitan Area Transit Authority，WMATA)加强了对华盛顿地区地铁性骚扰的治理，建立起地铁性骚扰报警系统。
大数据“防狼”：骚扰地图
包括美国、英国、法国、埃及在内的许多国家，都充分利用大数据来预防性骚扰和性犯罪。其中，一项常用工具便是“骚扰地图”。受害者和见证者可以登陆这个特别地图，清楚地对“咸猪手”进行地点和事件标记。这样，一方面，民众通过查阅地图，知晓不同街道、车站，甚至细微到某个拐角处的“性骚扰”信息，从而尽量避免在某个时间段出行，或者在经过“痴汉”高频率出没点时加倍小心；另一方面，政府也可以充分利用地图数据，在警力有限的情况下，科学高效地部署警员力量。
2008年，肯尼亚就有了“骚扰地图”。2010年，几名埃及草根民众创建了名为“骚扰地图(Harass Map)”的志愿组织，掀起了一场反性骚扰战役。这个项目的首要目的，就在于鼓励民众大胆发声，并建立性骚扰信息数据库。一旦遭遇骚扰，民众就可以直接拨打6069，在埃及谷歌地图上输入“时间”、“地点”、“事件”等详细信息。随后，报告者便会收到系统自动回复，告诉他们有哪些提供咨询服务的机构，以及“如何撰写一份警察报告”的详细指南。事实上，除了手机地图以外，整个项目还包括网站、数据库等组成部分。
事实上，埃及是“性骚扰”发生比较频繁的国家之一。在2008年的一份调查报告当中，62%的男性受访者承认骚扰过女性，而女性受访者当中，83%的埃及女性、98%的外国女性都曾经遭遇过性骚扰。与此同时，事发现场多的是冷漠者、旁观者、沉默者，却几乎没有斗争者。对此，执导过《赫里奥普里斯》、《麦克风》等电影的埃及新声代导演Ahmad Abdallah深有感触，“如果我说，我认识的所有开罗女性都遭遇过性骚扰，而我亲历过的性骚扰事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我绝没有任何夸张”。正因如此，他才不遗余力积极支持“骚扰地图”组织的活动。而组织的联合创始人之一Rebecca Chiao也说，“我们试图改变人们的社会态度，改变人们对性骚扰的容忍态度，为孤立无援的妇女们提供支持”。为此，组织志愿者每个月都会实地走访社区，与当地居民进行交流，丰富骚扰地图信息，同时也鼓励大家采取相应行动。
对埃及等穆斯林国家的女性来说，当事情发生的时候，要不要举报性骚扰者是个纠结的问题。22岁的单身埃及女孩Emad，是少数把性骚扰者告上法庭的人。虽然她坦然接受漫长的取证过程，一次次的出庭作证，也承认这并没有什么值得羞耻，却仍然担心这件事情会成为将来婚姻生活中的污点。正是包括Harass Map在内，Egyptian Centre for Women’s Rights 、Imprint Movement 、I Saw Harassment、Sexual Harassment Action Group等埃及公益组织的推动，“性骚扰”终于从一个禁忌话题，逐渐变成了全民话题。
同样也是2010年，纽约市开始使用Hollaback！ APP应用。这其实是另一个版本的“骚扰地图”：用户可以通过GPS定位，上传事件发生的地区，嫌疑人的种族、性别等信息，还能够上传照片。不同的是，这些资料会直接上传到地区数据库以及纽约市议会数据库(ConuncilStat)。曼哈顿区、布朗克斯区、皇后区、布鲁克林区、斯塔滕岛五个区的议员，可以直接通过数据库，即时处理各自辖区内发生的事情。
大众良心：媒体守护下的道德高地
社交媒体的兴起，无疑改变了一个时代的思维和生活方式。毫无例外，也改变了“性骚扰战役”这场仗的打法。随着全球手机、互联网用户的增多，人们逐渐习惯通过Facebook、Instagram、YouTube等社交媒体发表意见和参与讨论。正是在这一环境背景下，政府部门、公益组织等不断更新技术和平台，打造便捷、高效、分享的社交媒体平台，吸引更多民众参与战斗。与此同时，社交媒体的传播性、互动性、匿名性等特征，也让更多受害者选择在这里吐露那些令他们难以启齿的事情，更多目击者站出来指认“色狼”，更多现场经历者勇敢保护自己。
去年火爆YouTube的视频“性感美女纽约街头行走10小时(10 Hours of Walking in NYC as a Woman)”，正是出自反街头骚扰的NGO组织Hollaback。这段视频用偷拍的形式记录了一名女子在纽约街头行走10小时的经历，其间她被上百名男子搭讪。视频将“街头性骚扰”的议题再次带回大众视野，引起热议。
今年年初，一名年轻的印度女子，在飞机航班上遭遇不良邻座男子。女子不急不慌，拿出智能手机拍下了“咸猪手”试图作案的全过程。同时，她毫不畏惧地在其他乘客面前大声谴责该男子，而男子试图用手挡住自己的脸。这段视频在上传YouTube之后，立刻成为热门话题，激起了网民对“性骚扰者”的愤怒。与此同时，女子的行为得到高度认可，不少人认为“视频是女性保护自己的强大武器，视频就是让犯罪者无处可逃的证据。这样，女士们不必再眼巴巴地期待旁边其他人的同情和帮助。”据路透社报道，目前，越来越多的印度女性开始利用社交媒体平台保护自己。
社交媒体打造的公共空间，变成了追捕性骚扰者的“全民猎场”，全民找“痴汉”的行动不在少数。2012年，21岁的女孩Elisa Lopez在地铁上睡着了，遭到43岁的 Carlos Chuva猥亵。女孩醒了之后，甩了猥亵者一耳光就下车了。事实上，这个过程被黑人小伙子Jashmeen Smiley用手机拍了下来，并且上传YouTube。短短时间之内，这段视频迅速传播开来。因为确凿无疑的证据，犯罪者被认定为“一级严重性虐待”，判处两年刑期。诚然，黑人小伙子的做法是否侵害了女孩的隐私权，给她的生活带来了不可预知的伤害，这些问题都有待讨论。然而，毋庸置疑，媒体已经成为受害者发声的重要平台。
与此同时，传统媒体也在持续发力，甚至与新媒体形成相辅相成之势。一方面，电视新闻、宣传片、公益广告、新闻报道仍在继续“打狼”；另一方面，新老媒体合作，将深度解读与广泛传播结合，建起恢恢天网。
2005年，Thao Nguyen正在乘坐纽约地铁。忽然，坐在她对面的男子开始手淫。于是，Thao Nguyen拍下男子照片，并把它发送给了《纽约每日新闻(New York Daily News)》。之后，这张照片以头条整版图片的形式被刊登出来，标题简洁有力，《曝光！》。警察逮捕了犯罪者Dan Hoyt，他被法庭判处两年缓刑。
2014年9月，BBC Inside Out栏目围绕“公交车性侵犯和性骚扰”主题做了一期节目。主持人选择英格兰西米德兰兹郡作为走访地，找寻曾经在汽车、火车和有轨电车等交通工具上遭受性侵犯和性骚扰的受害者，记录她们的故事。节目中，受害者的亲身叙述，加上真人模拟重现当时的场景，具有十分强烈的语言和画面冲击力。
而上文提及的埃及公益组织Harass Map，也在今年5月发起了名为“骚扰者=犯罪者(Harasser = Criminal)”的媒体运动，通过广播电台、电视台、社交媒体播出自制节目。这也是埃及历史上、第一次在电视上播出的、运用埃及性骚扰法律来解读事件的节目。节目宣传性骚扰法律条例，号召人们行动起来，用法律武器武装自己，别再纵容性骚扰者。
严加惩戒：政府的大棒
作为惩治公共场所性骚扰的中坚力量，各国政府都在“防狼”、“治狼”方面不断完善方法，积累了不少经验。
首先，制定权威、严格的法律制度。法国性骚扰非常严格，“触摸臀部”的性骚扰行为可判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以及75000欧元的罚款。阿根廷国会也通过法律，规定性骚扰实施者将被判处少则4个月多则4年的监禁。另外，哥斯达黎加、波多黎各、巴拉圭和乌拉圭等通过劳动法或其他特殊法确定了性骚扰的违法性质。去年，在埃及开罗广场聚众游行期间强奸妇女的7名性犯罪者被判处死刑，这是埃及政府打击猖獗性犯罪来最重的一起刑罚。埃及政府也再次修订性骚扰法案，根据方案，一旦被认定有罪，性骚扰者将被处以至少6个月监禁，并(或)被处以约合人民币2600至4400元的罚金。对于累犯，惩罚更重。
第二，为女性开辟“绿色安全通道”。美国、韩国、日本、墨西哥、巴西、印度、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埃及、阿联酋、俄罗斯等国家，都在通勤火车、地铁、巴士等设置只面对女性开放的 “女性专用车厢”、 “女性专用座位”、“午夜女性车厢”等。墨西哥城地铁公司，则在一些路段实行了男女分乘制，在上车处用玻璃墙分出男女通道。埃及妇女权利中心(The Egyptian Centre for Women&apos；s Rights，ECWR)的志愿者们，也会在节假日去一些拥挤地铁口执勤，把那些混进“女士专用车厢”的男人们拎出来轰进警察局。
第三，完善在线报警系统。许多国家都开通了电话报警、短信报警热线。而美国华盛顿地铁，则建立起了地铁在线报警系统。一旦发现或者遭遇流氓色狼色女之类，乘客可以快速登陆地铁官网，在“报告”页面直接填写事情发生地点、嫌疑犯外貌特征、事件经过、你的联系信息等，还可以通过固定邮箱发送照片与视频。与此同时，为了精确信息，举报者还可以通过勾选眼镜、文身、疤痕等选项，提供嫌疑人外在显著特征，十分便捷。
第四，警察实施抓捕“痴汉”行动。美国纽约警方曾进行代号为“曙光”的抓捕行动，日本警方则派出身穿便服的美女警察组成“美女扫狼队”，抓捕电车痴汉。英国也不例外，效仿美国波士顿同行的做法，在马萨诸塞州海湾交通管理局(Massachusetts Bay Transportation Authority，MBTA)的帮助下，发起了伦敦“守护工程(Project Guardian)”专项行动，在地铁网络中共投入2000多名警力。与此同时，伦敦地铁局(Transport for London ，TfL)还与日常生活中的性别歧视项目(The Everyday Sexism Project)、结束针对妇女暴力联盟(End Violence against Women Coalition)、Hollaback London等NGO组织合作，咨询它们的意见。仅2013年，巴黎地铁站就有207起性骚扰事件记录在案，其中152名犯罪者被捕。
最后，加大宣传攻势，提高全民意识。2013年，英国伦敦一项地铁安全调查数据显示，1/10的伦敦人在地铁及附近地区遭遇过性骚扰，而超过90%的人选择了沉默。而对埃及等穆斯林国家的女性来说，这更是个难以启齿的事情。正因如此，性骚扰者气焰嚣张，更加胆大妄为。对此，伦敦交通局今年春天制作了新的宣传片，开展“Report it to stop it”活动，号召女性受害者主动举报地铁上发生的性骚扰事件。英国交通警察(British Transport Police，BTP)明确告诉大众，“任何使你感到不舒服的行为都是性骚扰，包括触摸、摩擦、带有性意味的眼光、带有性意味的评论、猥亵等。”受害者也不需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因为她们不需要证明自己遭遇的性骚扰是犯罪行为，或者不是故意行为。她们只需要提交报告，然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啦！警察将会代表受害者的利益，进行彻底调查。而巴黎城市地铁局开展各种活动，播放公益宣传片、张贴海报、宣布性骚扰报警电话，向女性普及“防性骚扰”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