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钟哲:“仆人”是怎么炼成的

    儿子刚拿到大学毕业证就打来电话，邀请父母到自己的小户型房子吃火锅。父母都是西安一所大学的老师，见儿子要步入社会又突然这么懂礼貌，非常高兴，他们又是买菜，又是买啤酒。但一进门才明白：儿子哪里是请他们吃饭，分明就是叫他们来刷碗的！（7月7日西部网）

    不难想象，父母拎着蔬菜、啤酒，畅想和儿子痛饮几杯的时候，心里有怎样的欣喜。当然，欣喜不惟舌尖上的美味，更有其相伴而来的原因——第一，儿子大学毕业了，将要走向社会，开始自己真正的生活。起航，总是值得高兴值得庆祝的事情。第二，儿子主动邀请父母品尝火锅，和父母一起庆祝毕业，这意味着儿子长大了懂事了，知道牵挂大人了。仅此，就比任何人间美味美过百倍。

    可当他们风尘仆仆赶到儿子住处，房门打开，顿时傻眼——客厅里坐满了因酒精而满脸涨红的客人；茶几、地面一片狼藉，啤酒瓶、菜叶子、烟头、火锅油渍到处都是；火锅虽然冒着热气，但锅里空空如也。而儿子却说：“看你们没到我和同学就先吃了。锅里还有点剩菜，你们接着涮吧，然后把碗收拾一下，我们要去唱歌了。”

    想必再有耐性的父母，此时已然气由心生。如果不是碍于客人的脸面，雷霆震怒，恐怕是难以避免的结果。

    儿子错在哪呢？首先，你邀请父母共进晚餐，怎能父母未到却已杯盘狼藉，显示不出丝毫的诚意。其次，你同时邀请同学进餐，就应提前告诉父母，让老人作出选择。说不定老人为了你们尽兴，还会主动拒绝，何以电话中专门叮咛“啥都不用管，人来就行”，但人来就是刷碗的吗？再次，就算你们要去嗨歌，需要提前开吃，给父母电话打声招呼，难道不应该吗？何必让父母兴冲冲赶往超市，为了丰盛再去采购。最后，父母帮助收拾碗筷，你没有一点伸手相帮的意思，那么父母在你眼里，是家长，是客人，还是不付工钱的仆人？总而言之，儿子从立场到感情，完全颠覆了伦理关系，出现了严重的错位。引起父母不满，就是十分自然的了。

    可叹的是，面对父母生气，这位24岁的年轻人，竟然是如此淡定。他说：“我从来没洗过碗，觉得洗碗这种事情父母完全可以自己搞定，用不着我帮忙。”果真应该如此吗？父母以前不让你洗碗，可能因你还小，相较学习更加重要。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对洗碗一类的家务劳动，就没有一点应尽的义务。别说作为晚辈，应该尽量减少他们的劳作，就是从时间成本上说，作为大学老师的父母比你一个刚刚毕业还未参加工作的年轻人，时间对社会有用得多。何况你是去娱乐，不是去工作、不是去学习，晚一点又能咋地？是不是你们放下自己吃过的饭碗，前去狂欢，让老爸老妈来做后勤，就心安理得了呢？

    但是细想起来，孩子的淡定，恰恰又是大人的过失。仍以这个学生为例，他说他从来没有洗过碗，其他家务，恐怕也干得很少了吧。“儿子上大学时每次回家，衣服往洗衣机里一扔，就开始打游戏，吃完饭也从未收过碗”，母亲的这段话，就是一个极好的佐证。父母给孩子买下这处房子后，几乎每周都带同学来玩，房间经常一片狼藉，还是父母每过几天，就去新房打扫卫生，然后再把脏衣服拿回家中洗干净。——较之“快递姐”，这是“有过之”还是有“不及”？

    正是有了这种溺爱，孩子心里长不出感恩的幼芽，也不知道乌鸦返哺、羔羊跪乳的道理。加之社会上孝道传统日渐脆弱，舆论对忤逆行为谴责乏力，孩子的敬老品德，就缺乏雨露的滋养。换句话说，有什么样的教育模式，就会有什么样的教育结果。如今的许多孩子，虽然得到了充盈的关爱和呵护，却淡化了道德的教育。更有甚者，不少家长对孩子失去原则，使得孩子凌驾于家庭之上，行为霸道、心理自私。结果家长的千恩百宠，换回来冷若坚冰的回报。想想不难理解，当家长的一切付出在孩子眼里都变成理所当然的时候，谁还会心存感激呢？因此，孩子身上出现的诸多问题，更多是家长、社会教育不当的结果。甚至可以说，是家长自己练就了仆人的身份，亲手培养了自己的掘墓人，埋葬了伦理、埋葬了亲情、埋葬了传统理念的价值……求仁而得仁，又何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