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佩斯:只是把这么多年总结的经验拿来小试牛刀
河北新闻网讯(燕赵都市报特约撰稿 米夕)人们提起陈佩斯,总把他当成台上逗人笑,台下忧伤的悲情人物,和所有的喜剧大师一样,躯壳里安放的是悲观主义者的灵魂。特别是他因为侵权事件状告央视的行为,如鸡蛋碰石头,在既定规则和庞大机构面前,他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
在被央视“封杀”的十多年间,陈佩斯从未走出过观众的心。他不理荣誉、掌声和纷争,走出一条艰辛、独特的喜剧之路。即便2011年哈文总导演应广大观众的呼声,邀请陈佩斯再回央视春晚的小品舞台,他依然选择了拒绝。直到央视一套2015年的第一部电视剧《好大一个家》,观众欣喜地看到导演和主演的名字写着陈佩斯三个字,仿佛看到一对情侣放下恩怨重新走到一起。“以和为贵”的场面,让人们幻想着:陈佩斯还会回来演小品吧。
远去的小品
陈佩斯肯定不会再登春晚的小品舞台了,与过往的恩怨无关,而是他早已志不在此,也不需要这个平台来为他开疆拓土,只是观众难舍对他的一份情。
他离开的时候,光头,正值壮年,演惯了卑微的小人物;他回来的时候,依然是光头,胡子却已花白,演起了成功人士。从1984年的《吃面条》开始,陈佩斯和朱时茂的小品给无数观众带去欢乐,此后诞生的《卖羊肉串》、《主角与配角》、《警察与小偷》、《姐夫与小舅子》等小品,陈佩斯和朱时茂一正一邪,两个人物之间的对立矛盾,制造出巨大的笑料。陈佩斯对肢体语言的控制极为准确和出色,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不笑。陈佩斯的小品不说方言,不拿残疾人开玩笑,基本不出现女性角色,他一直扮演的是不断变迁的大时代下,小人物的命运格局。遗憾的是,1999年,因版权纠纷,陈佩斯与朱时茂将央视下属的中国国际电视总公司告上法庭。打官司的同时,他们俩准备的小品被临时拿下,因此,1998年,陈朱二人的《王爷与邮差》成了陈佩斯在央视舞台上的绝唱。
可惜,这最后一部作品却差强人意。陈佩斯一身清朝衙役装扮,胸前印着一个繁体的“邮”字,慷慨激昂地念着台词。他的表演风格由肢体语言上的润物细无声变成了大嗓门的喊口号。
从1984年到1998年,陈佩斯和朱时茂在春晚一共11次登台。陈佩斯曾说过:“急流勇退,既需要勇气,更需要一个时机。我很庆幸,我们撤的时候正好有人替我们。”他说的替他们的人正是赵本山,1999年央视春晚一共有11个语言类节目,小品占了8个。第9年参加春晚的赵本山首次携手宋丹丹,在除夕夜11点半左右带来了小品《昨天·今天·明天》,“山丹丹”组合应运而生。伴随着陈佩斯、朱时茂两人毅然决然的背影,春晚的一个小品时代结束了。
是认真还是生不逢时?
翻看陈佩斯的人生履历,他的父亲是著名表演艺术家陈强,出生在艺术之家,比别人有了先天优势。只是命运捉弄,在陈佩斯本该求学的年纪,父亲却被关进了牛棚。十几岁的少年随着上山下乡的人潮插队到内蒙古,塞外的风沙让他得到了磨练,可正在长身体的阶段他常常吃不饱饭,陈佩斯萌生了当文艺兵的念头。无奈因为父亲的缘故被拒绝了多次,直到著名表演艺术家田华将他招至八一电影制片厂,19岁的陈佩斯如愿成了一名文艺兵。在八一电影制片厂的13年间,陈佩斯为本单位拍过的电影并不多,他的第一部作品是在《万水千山》中演匪兵乙。真正使陈佩斯出道的是《瞧这一家子》,1979年上映的《瞧这一家子》是“文革”后中国第一部喜剧电影,由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摄,陈强正是北影厂的资深演员,陈佩斯能出演这部电影离不开父亲的提携和指导。当年拍摄时,没有任何可参照的电影和教材,在父亲陈强的督促下,陈佩斯临摹卓别林的电影。陈佩斯曾说:“我当时是为生活所迫,吃不饱饭才混进八一电影制片厂。说心里话,我没有想过当明星,也没这个概念,说我有喜剧天分,那是骗人。”
1982年,陈佩斯在电影《夕照街》里扮演街道小青年“二子”,从那以后,他的喜剧人物就都叫“二子”。这部电影依然是北影厂的制作班底,陈佩斯凭借这部影片获得了“金鸡奖”最佳男主角提名。拍完《夕照街》后,陈强建议陈佩斯多在喜剧上下下工夫,爷俩又一起拍摄了《父与子》、《二子开店》、《爷俩开歌厅》、《父子老爷车》等作品,每一部都围绕着陈佩斯父子展开。整个1980年代,陈氏父子的电影走进了千家万户,走进了城市和农村。他们为中国电影创造了一种新的喜剧模式:利用父子冲突构建喜剧情境。陈佩斯分析过“二子“这一形象:身份很低,绝对的小人物,在电影中,多以单身汉的形象出现。他说:“通过父子之间的矛盾引发戏剧冲突,是当时我们唯一找到的一个喜剧结构,通过颠覆权威和伦理做戏,父亲是伦理关系中的强者,然后用弱者颠覆强者,是一个正反两面的套路。”
在冯小刚的贺岁电影出现以前,“二子”系列在国产喜剧电影中占据“霸主”地位,可惜它们生不逢时,只做了五部。众所周知,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伤痕文学与先锋文学先后在中国文坛画下浓墨重彩的篇章,整个大的文化环境是精英化的。第四代第五代电影导演深受文学作品的影响,谢晋导演根据张贤亮的《灵与肉》拍出了《牧马人》,张艺谋的崛起之作有改编自莫言小说的《红高粱》、余华的《活着》,这些擎中国电影大旗的导演比陈佩斯显得“主流”许多。再加上陈佩斯开始登上春晚舞台后,慢慢地摸到了舞台喜剧的门槛,“二子”系列电影只好停拍。1986年,尽管八一电影制片厂努力挽留,但执拗的陈佩斯还是脱下军装,选择离开。他觉得自己后来搞的东西,几乎与军队没有什么关系,没有留下的理由了。而比陈佩斯晚几年登上春晚小品舞台的黄宏,由总政歌舞团的演员,如今成长为八一电影制片厂厂长。
去年陈佩斯曾有过一个采访被广为传颂:记者问他,获过国家一级的奖没有,陈佩斯说没有。记者又问他,无论是小品,或者喜剧话剧,都没有获过?陈佩斯摇头说:“没有,都没有,我是一个非常干净的人。”众所周知,国家级奖项往往由单位申报评选,陈佩斯在八一厂的13年间,他的形象、特质与擅长拍摄宏大题材正剧的八一厂不搭,倒是北影厂拍摄的反映底层市民生活的电影成就了陈佩斯。所以,奖项与陈佩斯无缘,除了让他发出“非常干净”的感慨,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陈佩斯不是一个生逢其时的喜剧演员——— 跟个性有关,跟他喜欢的喜剧形式也有关系。因为他后来的电影作品如《临时爸爸》、《编外丈夫》、《孝子贤孙伺候着》、《太后吉祥》,都是通过小人物来对社会现象进行讽刺。可惜,拍完《太后吉祥》的1995年,中国电影还没有贺岁档的概念。两年后,冯小刚带着《甲方乙方》推出“国内首部贺岁片”的概念,创下3600万的票房。这个时候的陈佩斯,却渐渐告别电影,转战到了话剧舞台。
喜剧演员的归宿
2000年,陈佩斯开始他的舞台喜剧《托儿》的创作,他希望真正探索出一条中国式喜剧的路。接下来几年,相继推出《亲戚朋友好算账》、《阳台》、《老宅》,陈佩斯带着他的创作团队走遍了全中国,票房收益不错,但始终有一些悲情的故事笼罩着他。比如,有媒体说他被央视“封杀”后过得落魄,只好跑去开山种石榴。陈佩斯后来解释,他没有种过石榴,是做公益活动养护树。“我没有那么落魄,我是厌弃了过去的生活,所以自我放逐于江湖,而不是很哀伤进了山区苦苦挣扎求生存。”事实上,他过得很快乐。不再去央视演小品的第一年春节,陈佩斯在农村的家里陪父母过年,他感慨终于有时间晒太阳,静下心来读书、看报、思考。正是从那时候,陈佩斯开始喜剧事业的冲刺,因此也走得更远。
除了话剧演出,2012年陈佩斯创办了大道喜剧院,开设喜剧学员班,在北京两个小剧场做得风生水起。没有上过戏剧专业课的陈佩斯凭借多年的积累和琢磨,总结出了一套自己的喜剧理论,他也毫不保留地将之传授给后起之秀,其中包括他的儿子陈大愚。让陈佩斯自豪的是他的团队是纯民营运作,没有国家的补助,靠市场一张一张地去卖票,一分一分地挣钱。他感叹自己是喜剧界的“野生动物”,顽强地生存,像沙漠里的胡杨。对陈佩斯来说,现在最大的困境是缺少一个稳定的创作团队和一位等重量的搭档,以及一个专业的编剧团。纵然困难重重,陈佩斯觉得自己是快乐的。特别是60岁以后,他越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说,从《托儿》到《阳台》,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喜剧的梁和柱,找到了喜剧的基础。对他来说,演喜剧是一种享受,他这样对媒体描述过他站在舞台上的感受:“你不断地把笑料扔出去,对方不断地反馈回来。潮水一样的笑声向你涌来,你再把包袱扔出去。特别满足。演喜剧是一种快乐,世界上没有一种方式能比得上这种快乐。”
陈佩斯把舞台剧视为自己“最后的归宿”。过去的影视、小品都是积累,喜剧到舞台上才算完整。《好大一个家》海报上打着“陈佩斯回归之作”字样,他却否认会回到荧屏,“没有回归,只是把这么多年总结的经验拿来小试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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