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史人物]忆我的母亲瞿岭歌

14.05.2015  19:31

  文/魏光

   我的母亲名叫霍岭歌,是正定县三角村人,1937年,芦沟桥事变时,她已五十四岁了。日本帝国主义对华北进行大规模侵犯,同年九月九日侵占了正定县城。日本鬼子灭绝人性,到处奸、淫、烧、杀,我母亲也惨遭殴打,她的三个胞妹之夫和一个表弟均被杀害。这样就更激起了她对日本鬼子的仇恨。她在为亲人报仇的思想支配下,积极参加了抗日活动,并多次给我们讲:“别看日本鬼子那么凶,那是暂时的,现在就象在黑夜走路,干万可把路辨清,别走到邪路上去。
  1938年晋察冀边区成立了抗日政府,正定县也在灵寿成立了政府。这时母亲就动员和支持我与家兄魏焕文,到边区去参加抗日救国工作。1940年冬,组织上把我兄弟俩调到了边区政府公安总局情报科作情报工作。当时的情报科长是谢普生同志。
  日寇华北入侵军头子冈村宁次,为了巩固华北,进一步侵占华中,亲自到石门(即石家庄市)视察。我边区公安总局,根据当时敌情的变化和中共晋察冀分局决定,在石门地区建立我们的情报工作。开始由纪贤同志负责,具体领导石门地区的情报组织联络工作。直接派到石门市的情报骨干有数人,有的在市内以某职业为掩护,了解敌人各种情况,还有个别同志打入敌人内部,掌握敌人某一方面的情况。我被派回家中,在石门市郊一个小学校以当教员为名做掩护工作,发展情报组织。这时我母亲就发展了跟她从小长大的侄子焕宗。焕宗当时在本村以教书做掩护。1942年边区公安总局改名为"晋察冀边区政府公安管理处",由中共晋察冀中央分局社会部长许建国同志兼任公安管理处长。当年秋,组织决定将纪贤同志调回机关,石门市的情报工作由王应慈同志担任,正式建立"石门情报站"。
  我母亲自1940年至1945年和我们一起曾多次获得重要情报。并及时送到边区政府,有力地支持了抗日斗争。
  "接干闺女"
  1943年冬,鬼子对我晋察冀边区的野蛮"扫荡"更加残酷。在"扫荡"中,步步为营,实行"三光"政策,平时到处修炮楼、挖封锁沟,层层围困。当年冬天,我们"石门情报站"的各种情报,想及时地送到边区机关,越来越困难了。因此,组织上决定在"石门情报站"的负责人王应慈同志领导下,在石门市附近敌占区内架设一部通往边区公安管理处的我方秘密"电台"。我家住在敌占区(正定县东柏棠村),我们村也是敌人的所谓"爱护村"。由于我母亲和我们弟兄都参加了革命工作,所以电台就决定设在我们家中。我们家有利条件较多。宅子前后通街,又紧靠村边,墙外即庄稼地,组织上夜间来人,出入方便,万一敌人发觉,隐藏也较方便,我弟兄二人,曾挖了一个秘密地道,从我们睡觉房间(地道口设在炕席下)可以通过地道逃到野地里。
  建电台首先要接女报务员。报务员是刚从延安派来的一位二十岁的姑娘马光荣同志。我母亲当时已年近花甲,因是缠足小脚,虽然身体尚好,但步行到边区去接很不易。一天,母亲乘日寇正定通灵寿城(日寇占居)的卖票汽车,先到灵寿县城。灵寿的特务盘问道:"老太太,你到灵寿干什么呀?"母亲说:"看我闺女呀。"又问:"闺女怎么了?"母亲答:"我女儿生小孩了。"问:“你女婿在灵寿干什么事呀?”,母亲沉着地说"在县(伪县)保安队工作。特务听说是保安队的,不再说话了。
  母亲走出车站门口,一位提篮卖香烟小贩问母亲"老大娘从哪里来,到哪儿去呀?"母亲答:"我从正定来,到灵寿孟托去接我闺女。"(当时灵寿县的孟托村是敌占区,从孟托向北,过北托就是封锁大沟,大沟过去,就是无人区,为我所控制了。)那位卖烟小贩走近我母亲身边小声说:"我是二黑"。我母亲知道了他是我们的人,便跟他到了灵寿东关一家,见他牵出一匹小毛驴,让我母亲骑上,那人牵着,奔向北托村去了。在北托一家,见到了一位身着灵寿农村服装的姑娘,这姑娘迎上前就叫:"干娘!"母亲一听就知道这是王应慈同志说的,那位报务员马光荣,现已改名为"锐理",母亲忙答:"哎,锐理,你早来了?"二人到屋里交谈,"母女"详细介绍了双方的情况。
  午饭后,内线人员,用两匹小毛驴,将"母女"二人送到灵寿。此时,内线人员早已买好了汽车票。母女二人就乘二班汽车,回到正定火车站。这时,已是下午五点钟了。下车后,按原计划,到火车站我母亲表弟家、锐理换上了城市服装,稍休息一会,母女俩就回到了东柏棠村我们家中。
  谁知母女俩刚下汽车不久,正定城内日本宪兵队一伙便衣特务,便疯狂的赶到正定汽车站,对下午第三班从灵寿来的汽车,进行严格检查,询问追究:有母女二人,身穿什么衣服,老的六十来岁,年轻的二十来岁,从这下车没有?原来这些特务,就是追查我母亲的。但敌人不知我母亲和她"干女儿"已乘二班汽车平安到家了。
  后来才知道是有人告密。幸亏"母女"俩行动迅速,乘上第二班汽车,在日本宪兵队检查第三班汽车时,母女俩早已安全到达家中。
  女报务员住在我们家中,村里人都不知底细,只知道是我姐姐的干妹妹,因父母随国民党南逃,只留下她一个人在北京读书,毕业后无法找其父母,就暂住在我们家中,叫我母亲为“干娘”。锐理的真实身份,开始只有我母亲和我兄弟二人知道,后来因工作需要,为了更好地掩护锐理,我爱人王英也知道了。
  “用手说话
  锐理来到我们家之后一个月,王应慈同志派人把"电台"秘密的由县武装护送来了。又过了三天,王应慈同志亲自到我家中来了,询问了机器的掩藏情况,当看到放在猪圈棚内和蜂箱内之后,觉得还算可以。当时我们家中养着三十箱意大利种蜜蜂,放在我家邻着村边的后院。在一间放着空蜂箱和养蜂工具的房中,挖有秘密地道口。需要用电台时,就在房里进行工作,天线挂在后院。当时我家兄己打进伪三角村大乡任伪乡长,弟弟焕宗任事务员,我们利用这个关系,为锐理从日伪县政府弄了个村民证件,这样锐理行动也方便了。
  锐理收发报一般都在夜间,她工作时,我和家兄焕文及母亲都四出放哨,以防万一。一天夜里,母亲悄悄地看了看锐理工作的情景,第二天母女俩在说话时就问:"你那于指头一点一点的,那就算向边区报信儿了?"锐理说:"这信儿报的快,还报的准呢!"母亲高兴的说:"你可是了不起,能用手说话,"
  1943年秋,家兄焕文突然被日本宪兵逮捕。敌人对他施用了各种刑法:吊打、过电、坐老虎凳,折磨得他几次死去活来,但他没有暴露任何党的秘密,后来王应慈同志通过内线,把他营救出来。
  1944年秋,敌人又一次到东柏棠我们家中把焕文兄逮捕了,将他押在东柏棠村小学门口,焕文心里明白,这次被捕,必是九死一生。于是他要求解手。特务队就派特务持枪看着他去解手。家兄在厕所注意观察特务动静,从厕所出来冷不防,狠狠地打了特务一记耳光,特务倒下,焕文兄拔腿就跑,从这墙跳那墙,从这院串那院,凭着地势熟悉,避开了敌人的多面围截,逃出魔掌。自此,我家兄失掉了地下工作的条件,就回到边区公安管理处机关工作去了。
  电台在我们家期间,石门市的日本特务机关,发现了电台讯号,开着电讯侦察技术仪器车,在石门市郊侦测,侦测了数日,已证实这个电台讯号在石门市的西北方向,这事石门市的内线情报人员,已立即通知了我们。王应慈同志得知后,经请示许建国同志同意,决定把我家的电台和报务员小马同志撤回了边区机关。
  “先解放脚
  我家兄焕文和电台女报务员撤回边区机关后,交通的任务就由我母亲担任了。由于王应慈同志的地点不固定,交通工作是非常困难的。王应慈同志从灵寿柳沟下来之后,先在正定孔村一带,后迁到正定城西平邱村。平邱离我们家有十五里路,母亲当时已经60岁的人了,又是小脚,送一次情报是很吃力的。当时我还在石门市郊以教书为掩护,负责五个小组的情报工作,不能脱身,情报集中到我处后,母亲还得到我这儿取,或亲自送平邱,或王应慈同志派人来家里取。但紧急情报,则由母亲亲自送到平邱村。她送的情报,不论是密写、代号写、薄纸写,都是放在她裤裆的小口袋内,敌人从未发现。她趁着刁桥村和曲阳桥的集市日来往人多,便于掩护,带上一捆自己纺的棉花线子,以赶集卖线为名,把情报送给王应慈同志,或送至指定的内线人员家中。
  一天晚上,母亲带着王应慈给正定城里内线关系李尚志的一封信,从平邱往我们村东柏棠走,在刁桥村西,遇到了正定日伪县情报室武装便衣队,领头的郝殿选,是西柏棠人,认识我母亲,他劈头问:"你到哪里去来?"母亲一见这么多特务,心里也很紧张,她镇静一下说:"唉,到安仁骨送儿媳妇去来,回来晚了,这儿媳妇常给我找麻烦,真……"郝殿选说:"天黑了,小心让八路把你抓走。"母亲就势也露出紧张的神色:"那可不得了,我得赶快走。"又叹了一口气:"唉!你看我这么小的脚,这得走到几时呀!"郝殿选说:"那……我用车子带你一截吧!"母亲忙表示"感谢":"你这人可太好了"。于是,郝让另一特务用自行车将我母亲送到了我们村口。王应慈同志知道此事后,称赞她是一位“有经验的革命老妈妈”。
  我母亲是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和同志们乡亲们常说笑话,大家见她经常的东奔西跑,常问她:"魏大娘,您真忙,那么两只小脚,一天得走多少路哇?"母亲却风趣地说:"正因为我的脚小,我得先解放脚哇。"
  每当同志们谈起她来,都以敬佩的心情称赞说:"一位不辞辛苦的老妈妈!"
  如今亲爱的妈妈己与世长辞,但她那沉着、勇敢,为抗日斗争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仍深深地铭刻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