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评:《荒野猎人》是一个投机取巧的产品

02.03.2016  12:18

  《荒野猎人》整部影片让人感受极度的寒冷,它有效地进入观众的知觉经验也是无可否认的。但它的效果也仅止于此。导演既想将一切付诸灵性诗意,却又保留过度因果化的人物矛盾。苍白的核心矛盾上裹上一层金纸,实际上就是伊纳里多的策略。

  和《八恶人》一样,岁末年初的两部电影都选择了冰天雪地,前者是科罗拉多的山谷,《荒野猎人》是加拿大阿尔伯塔的森林公园。这种酷寒让北半球的观众尤其是寒流侵袭下的北美观众非常容易进入影片的情境,散场的那天我与法国朋友走出影院,见外面还落着雪,就学着影片中的小李子,用舌头舔起了雪花。

  《荒野猎人》改编自迈克尔·庞克的同名小说,这本小说出版于2002年,取材于著名冒险家休·格拉斯的历险故事。

  导演伊纳里多将开放式的故事变成了惊险追凶的商业模式,与此同时他仍然想保留其中的政治元素,尤其是印第安人和殖民者的血的历史。这类题材在过去拿到过太多的荣誉,《与狼共舞》问鼎奥斯卡,《教会》拿到了戛纳金棕榈奖。

  作为好莱坞的外来者,伊纳里多在这个问题上似乎是有发言权的,于是影片开头类似泰伦斯·马利克式的绝美镜头中,我们看到巨大的牛骨堆积成山,女人飘逸在麦浪的上方,轻声呼唤,恍若游魂。

  对导演伊纳里多来说,这样的一个故事中融入梦呓、自然灵性和种族政治的话语,配合艾曼努尔·卢贝兹基诗意的运动镜头,显然都是为冲奥准备的。

  伊纳里多选择了将殖民者的意识和印第安人的土著文明用这种梦呓的方式联系起来,隐喻的神话在此成为一种召唤,梦中出现的殖民者的火把成了摧毁性的源泉,每每让人噩梦初醒。

  但伊纳里多的失误也同时在于,既想将一切付诸灵性诗意,却又保留过度因果化的人物矛盾,于是影片表现出来的超脱皮相就成了肤浅的装潢,整个故事的推动性仍然是复仇的欲望,尤其是格拉斯的儿子被杀之后,千里追凶的意志都来自冰冷的恨意。

  于是影片的主题就是“恨比死更冷”,为了强化这种激烈的恨意,作者选择了让人物在严酷的环境里饱受折磨。

  恶劣的环境容易唤起观众的同情,对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来说,他已凭借此拿到了人生第一座小金人。这个受难的角色,属于为他量身定做,在320公里,长达6个星期的复仇故事里,这种生命里的支撑赋予了他表演浮夸的合理性。

  这种恨意混杂着一种心理主义的把戏,当影片中的船长追凶被害的时刻,男主角最后的出马就有了更冠冕堂皇的理由,末尾的一场戏无疑是按西部片的模式布局的,它追求的就是一种双重复仇的大快人心。

  然而,这种恨成了影片的局限,为了让故事顺理成章,汤姆·哈迪的角色被设置为一个滥俗的恶人。这种直接性的冲突虽然给惊险类型片增加了动机性,却也让影片整体黯然失色。

  在这种苍白的核心矛盾上裹上一层金纸,实际上就是伊纳里多的策略,《荒野猎人》没有《鸟人》的厚重,很大原因也是因为后者基于一种反抗性闪烁着雷德蒙·卡佛的幽魂,前者却似乎是顺从着好莱坞的思路,做成了一个投机取巧的产品。

  早在庞克这部小说诞生之前,好莱坞已经有了一部改编自同一故事的电影,拍摄于1971年的《人在荒野》。

  从制作上看,《荒野猎人》虽然比《人在荒野》精良得多,但从眼界上说,后者则开阔得多,时至今日《人在荒野》虽然鲜为人知,但它影响了很多电影人,譬如沃纳·赫尔佐格,《阿基尔,上帝的愤怒》和《陆上行舟》中都能看得到本片的影子,最标志性的场景就是殖民者“陆上行舟”的部分,不同之处是赫尔佐格将其变成了自我摧毁的尼采式悲剧。

  《荒野猎人》的整部影片让人感受极度的寒冷,它有效地进入观众的知觉经验也是无可否认的。但它的效果也仅止于此。它既没有赫尔佐格电影中那样麻木的行动的噬魂感,也没有《人在荒野》中的自然力,后者中的山川河流、一草一木都扮演着自然之神的引渡角色。

  当迪卡普里奥将仇人顺水推舟给印第安人,并由后者执行死刑的处理,在我来看远远没有达成一种理解,而仅是借刀杀人的把戏。他的恨没有丢弃,仍是如鲠在喉的冰冷。反观《人在荒野》的结局,主角主动放弃了复仇,拿着仇人交还的猎枪,大步走向回家的方向,唯有这种宽恕,才能为我们带来最温热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