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河北年之记忆篇——年味儿
炸豆腐
年糕
灌肠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或许真的有一天,春节会淡化成日历上的一个寻常的符号。然而黄河九曲回转,生活永远向前,只要不变的时节如期而至,年味儿,就依旧会在中国人的餐桌之上浓墨重彩地绽放。至少,以美食的名义。
年年糕年年高
1月20日清晨,天色刚亮,家住省城平安南大街的张艳就开始忙活了。她与住在南三环邵家庄的妹妹商量好这天一起蒸年糕,一大早就将前几天从佳农市场上买来的黄米面和大红枣整理装袋。
“在灶火大锅篦子上做出来的年糕味道是最地道的,但现在的小区都不允许在院里支大锅烧柴火,”张艳虽已年近六旬,但为了让家人吃上最有年味的年糕,每年年末她都要去农村的妹妹家蒸年糕。
年糕又称“年年糕”,与“年年高”谐音,寓意着人们的工作和生活犹如芝麻开花节节高。“从小家里的老人就告诉我们,春节时吃年糕是为了祈求来年的生活更美好。”张艳说,小时候家里贫困,兄弟姐妹也多,平时连白面馍馍都吃不上,就更别提什么年糕了。
在以前蒸年糕时,家里和邻居的孩童,会不时地溜进厨房,眼巴巴地等着糕团,熟了就抓一个团子或揪块年糕,从父母身边钻出去,大呼小叫地吃着。母亲会忙里偷闲,找些白糖搁碗里,让孩子将年糕蘸糖吃。年糕软糯香甜,热气腾腾,孩子吃得满嘴糕渣子。
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年糕再也不是人们无法企及的食品。“尽管现在随处都可以买到年糕,但如果过年不做年糕,总觉得像是缺少了什么东西,心里不踏实。”张艳将锅盖掀开,熟透的年糕散发着香甜的气味,一颗颗大枣像红宝石镶嵌在黄米面中,在阳光的照射下色泽诱人。
她准备等着孩子放假、儿女返乡后,一家人团聚才吃。所以,这次做好的糖糕,都要选一个有太阳的日子晾一下,可以放得久一些,之后再蒸一次,或者炸着吃。
随着“年”的脚步日渐临近,人们“忙年”也渐入高潮,期盼着相隔千里终团圆,共坐桌前的那一刻。
母亲做的豆腐
说到过年,豆腐是必不可少的。年前买来一块豆腐,放进铁锅里,搁在不起眼的地方,暗示着纳福。而豆腐又有着“都福”的谐音,在新春大吉、岁岁纳福的日子里,好的愿望,自然是人人求之,豆腐也就成了必备品。
豆腐的做法有很多种,但在 邯郸 人李东眼里,炸豆腐是最好吃的。在他儿时,每逢过年,母亲都要炸豆腐,一大块豆腐切成片,太宽不行,太窄也不行,而且要均薄,考究的是母亲的刀工。豆腐切好后,母亲夹起薄薄的豆腐片,放入平底锅,“嗞”的一声,好像是青衣一声“呀”,好戏开场了。
这时,李东会站在炉灶旁,一边帮忙打下手,一边从盘子里偷拿一两块炸好的豆腐吃。在他的记忆中,母亲炸的豆腐总是外焦里嫩,既有酥脆感,又留有豆香。后来母亲又发明了新吃法,将炸好的豆腐泡在花椒盐水中,浸泡后的炸豆腐内部浸透着咸味,咬起来也松软可口,吃过这一餐,期待下一餐。
“可不光炸豆腐,还有冻豆腐。”李东说,小时候住在平房,家中没暖气,屋里屋外都冷飕飕的,豆腐买了来,放几天就成了冰豆腐,等冰化开,豆腐也成了蜂窝状,母亲把这种豆腐切块炖粉条,吃起来筋道且多汁。
李东觉得,许多年后的今天,我们的菜谱里有了冻豆腐,出现了油炸冻豆腐、火锅冻豆腐等等。这让他认识到,一种食品的出现,与长久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人们的智慧与经验有关。
毕业参加工作后,远在他乡的李东逢年过节自己也动手炸过几次豆腐,可吃起来却总和母亲做出的味道不一样,他觉得或许和食材有关,但更多的可能是母亲做的豆腐包含了太多的认真、心思和关爱。
肉香是一年的期盼
今年50岁的王波,去年刚从 栾城 老家搬到省城的雍雅锦江小区。从平房搬到楼房,很多生活习惯都变了,但临近过年,还有一件事他始终割舍不下。“从前我每到年下,都会买一个猪头,回家自己腌制。”王波说,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年,年后闲时,切一盘猪头肉,配一盘老醋花生,再约上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喝点小酒聊聊天,绝对是一件美事。“搬进楼房后,‘家什’再不像在村里时齐全,但是思前想后还是去市场上买了个猪头回来。”
在王波的回忆里,上世纪70年代的年味儿是满屋飘香的猪头肉,他和哥哥望眼欲穿地看着这锅香喷喷的肉,却不能吃,因为父亲告诉他们,这是拿来招待客人的。兄弟二人只能垂头丧气地去睡觉,希望客人早些时间来,可是屋子里的肉香却让他们久久不能入睡,父亲终于心软,切了小小一片猪肝分给兄弟俩,孩子们这才欣然睡去。
这段记忆深埋在他心里,猪肉在当时可算是奢侈品,产量少,只有时不时地“贿赂”卖肉人,才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割上一块肉,解解馋。“只有过年才能吃顿大肉,一年也就盼着这一天。”现在王波每逢过年都要做猪头肉,做好之后挂在阳台。像当年父亲一样,亲戚朋友串门时切上一些,招待客人。
王波说,以前村里人过年都是用石头等重物放在煮熟的猪头上进行压制的,所谓“压猪头”便是如此。虽然现在也有人直接用高压锅将生猪头制作成猪头肉,但他却不想使用高压锅。“过年自己做猪头肉除了干净卫生,要的就是那股原汁原味的年味儿。”
家乡的焖子
远在深圳工作的郑敏前段时间同朋友聚餐,聊到 河北 老家的焖子,他问朋友知道灌肠是什么吗?推杯换盏间,朋友摇着头,说没听过。借着酒劲儿,郑敏活色生香地描述起焖子是如何好吃。远在他乡,焖子虽吃不到,却留在记忆里,回味无穷。
郑敏说,焖子是他记忆中独有的家乡味,又叫“灌肠子”。他说这名字听上去有点恐怖,实则得名于“灌”这个动作。
早些年家里的焖子是淀粉为主原料的,先要准备一个干净的大铝盆,将红薯粉放在里边,再把葱、姜、蒜、盐、味精等物按比例准备好,然后把烧得滚烫的开水泼到红薯粉上边,再把调料放进去,要一直搅一直搅,搅到糊糊状,再用漏斗灌进洗净的肠衣里,灌好后再用白棉绳扎起来,最后一道工序是放到大锅里煮。
后来条件好的人家,会在淀粉里加些碎肉块,叫“肉焖子”。儿时,郑敏家里穷,加不起碎肉块,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家小孩吃,奶奶看到他眼馋的模样,从包饺子的肉馅里拿出点肉末掺进去,让他在过年的时候一饱口福。
工作后,每当在外生活不顺时,他总会想想家乡的焖子,想想儿时奶奶家的肉末,想想过年团聚时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场景,这让他倍觉心暖。
郑敏说他有个朋友,口袋里永远装着炒蚕豆,无论何时何地,他总能找到借口吃几颗。要喝酒了,吃点蚕豆;胃不舒服,吃点蚕豆;睡不着觉,吃点蚕豆……蚕豆对他来说是食物还是药物?或者是他最无私的信任对象?
他觉得这很奇妙。朋友对炒蚕豆的依赖,其实也发生在每个人身上,只是在你身上,炒蚕豆就变成了炸豆腐、蒸年糕、爸爸做的猪头肉、奶奶灌的肉焖子……现在我们活得太孤单,但是依然相信,存在那么一种味道,像家人那样,永远拥抱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