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中国:民族工艺的奇葩——西兰卡普
“西兰卡普”是土家族民族工艺中的一朵奇葩。
在湖北省五峰土家族自治县的采花乡和湾潭镇,土家山民家庭里都有土家织锦“西兰卡普”。西兰卡普是土语,西兰是人名,卡普是她织的花布。土家语中的“西兰卡普”是一种土家织锦。“西兰”是“被面”,“卡普”即“花”,“西兰卡普”就是土家族的花铺盖。相传西兰是土家山寨最漂亮最聪明的姑娘,她把山里的百花都绣完了,就没见着半夜开花半夜谢的白果花(银杏)。为了绣出白果花,她独自半夜爬上高高的白果树与白果花儿对话,不料被又丑又坏的嫂嫂发现了,哥哥听信嫂嫂谗言,用板斧砍断了白果树,西兰摔死了,她的绣花艺术却被土家人传下来了。
土家织锦工艺独特,造型美观,内容丰富,专家称它是足可与湘绣齐名的母亲艺术。土家山寨把能否挑花绣朵作为衡量一个土家姑娘是否心灵手巧的标志。有支情歌这样写道:
白布帕子四只角,四只角上绣雁鹅;
帕子烂了雁鹅在,不看人材看手脚。
土家女儿从七岁到十三岁期间,每年冬季编织裤腰带上的图案,这样图案汇集起来,就是织“西兰卡普”被面图案的基础,土家姑娘在出嫁前一年里,一般不下地劳动,在家里专织“西兰卡普”,最少要织两床,多的达八床。花名有“满天星”、“狗脚迹”、 “四十八勾”等百余种。因此,土家姑娘自小就跟长辈学艺,出嫁时以全套织锦作为嫁妆。
或许是命里有缘,每次下乡到我包村的地方,都能遇上一些让我彻底动心的织锦人,直到我回到单位后的好长时间里,仍一心想着她们的面容。那里是较贫困的高荒,在寒冷的冬季,除了雪几乎无别的色泽可寻的时候,也有一些生动透了的西兰卡普,会突然从一个极不显眼的地方里,亮在一条官道上。
说真心话,最初让我倾倒,并把织锦看得神物似的,是在好奇地抓住一位织锦老人的双手那一次。现在坐下来,坐在一目了然的雪塬上,用没有尘土的心想一想,我迎着风的脊背,也会透出一层很热的汗来。
那时,我坐在她的对面,看她像侍弄土地一样,在一架木质机是织着什么。咔嚓、咔嚓,线来回的穿梭着,彩色的线头儿,落了一地。她每动一下,我的心就会收缩一次。在五峰,能让人心一次次收缩的东西太多了。细数一下,有一路冲激而来的傅家堰瀑布,有打动整面山坡的薅草锣鼓,有群山中一枝独秀的柴埠溪,在牛庄有两根擎天柱的石柱山,渔洋河里的娃娃鱼,以及每一道山沟里,甚至是哪块茶园里随时响起来的山歌。而唯一让我心收缩得发疼的,是我见织锦人织一幅西兰卡普的全过程。
守在她安详的神态里,我最初的浮躁,也象多余的线头,被一剪一剪地绞下了。剩下的,完全是一种艺术化了的东西。我不想说破,她织的美丽图案里,藏着一个很美的传说,那是在五峰山上,比映山红和油茶花还开得热烈的传说呵。那传说中的主角,正是坐在挂有腊肉的火垅边,内心热烈如火,却又平淡如水地为我讲述着她那遥远而难以忘怀的故事……
看着织锦,我突然想起,土家人住在吊脚楼里,为什么要安雕花床,床上要放织的西兰卡普?应该这样说,我他们守望的家园里,腊肉和雕花床,仅仅是一部分,而更广大的,还是他们一生躬耕着的土地。他们住在吊脚楼里,圈在脚地上的一年的收成,不能把他们送入梦乡。只有这些铺在床上、囊尽各种风物的西兰卡普,才会让他们觉出,生活在这片贫瘠之地,日子还过得比较殷实。因此,再不讲究的人家,也不会忘记在农闲织几幅,铺在床上。
我深刻的记得,许多织锦人只要一坐上织锦机,拿起线梭,就会进入一种半癫状态。一天到黑,不吃不喝。有的边织边唱,嘴里尽是些无字语的歌。看着他们,你一定会想,真正的艺术在哪里?真正的大师又是谁?对于这群脸朝黄土背朝天之民,线梭的分量会比锄头重么?我还深深地记得,最好在有风的日子里,能在晾衣杆上看晒着的西兰卡普,那各种各样的图案是怎样活过来的?也许,我会删去含蓄,很直接的告诉你:最好是用摸过红薯的手摸摸这些西兰卡普,否则再好的悟性,也象会被什么东西隔着似的。
西兰卡普作为土家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西兰卡米的图案题材广泛,内容几乎涉及到土家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基本定型的传统图案已达一百二十种左右。以植物花卉为题材的,有九杂梅、莲花、牡丹花、韭菜花、藤藤花等;以动物形态为题材的、有阳雀花、燕子花、虎皮花、巴毕花、猫脚迹等;以生活物品为题材的,有桌子花、椅子花等;以几何图案为题材的,有单八勾、二十勾、二十四勾、四二八勾等;以文字类为题材的,有万字花、王字花、喜字花等;以吉祥图案为题材的,有凤穿牡丹、鹭鸶采莲、双凤朝阳、二龙抢宝、喜鹊闹梅等;由此可见,西兰卡变的题材选用与土家人生活习俗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是体现土家人与自然关系的生动艺术写照。
在五峰的西部采花和湾潭,这些出现在织锦机上,一看就勾魂的俗物,让人一眼望着一条吐纳百川的文化之河。这里凡是叫得响的艺术,决不是风花雪月,墨香浓染。那些铁钻凿出的石狮,那些木棰敲击的牛皮鞋,有哪一样,不像在黄土地上种植五谷,需要的是木和铁合一的工具。是的,土家男耕女织,他们手里拿着木头,握着铁,这是他们向土地索取衣食的最基本的方式。由此,我对这些西兰卡普惊叹之余,最为看重的,就是创造这些艺术的工具:一架用山上结实树木做出的织锦机。
在这些土家女人手上,一架织锦机,就是一个大千世界,它能真实或者夸张地织出存在于山上田野的所有物像。特别是她们的文化与想象的极大反差,却能创造出一些很抽象的西兰卡普图案。有时,我更愿意这样说,西兰卡普是一种与人俱存的艺术。
(湖北省宜昌市五峰土家族自治县采花文化中心 葛晓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