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再访天安门广场上的纪念碑

    新华网北京９月２９日电（记者袁全）2014年9月25日这天下午，山西来的游客胡元喜在天安门广场摆弄了一会儿手机，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自拍了一张照片。

    65岁胡元喜说，今天是他的生日，“就比新中国（生日）早了几天。” 他身后这座纪念碑也即将迎来65岁的生日。

    1949年9月30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决议，为了纪念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在天安门广场兴建一座人民英雄纪念碑。当天傍晚，毛泽东主席亲自执锹铲土，为纪念碑奠定基石。

胡元喜在纪念碑前自拍。袁全 摄 新华社/中国特稿社

    胡元喜不知道这段历史，但让他倍感荣幸的是，80年代，他曾经走上花岗石铺成的台阶，一直走到纪念碑的台基上。他回忆说，那时候像他一样的游人，可以用手轻碰碑座四周的汉白玉浮雕。

    今天的游人不会有这样的待遇了。一位女游客为了能够拍好照片，双腿迈进了离台阶还有数十米的金黄色护栏内。远处站岗的武警快步走来，大声制止：“同志，这里不让进，请你马上离开。” 周围人都朝这里看过来，这位女士像被训的学生，涨红了脸，头也不敢回，快步走开。

    这座37.94米高的人民英雄纪念碑似乎遇到一个尴尬的局面。人们对它倍加守护，反而拉开了它与人民群众的距离。它需要人民的怀念，但它的敬慕者却不敢靠近它。

    来自法国的小伙子让·丹尼斯双手抱臂，仔细端详了一下眼前这座近十层楼高的建筑，给出了“很漂亮”，“很高大”的评价。然而，纪念碑四周那些站得笔杆条直的武警战士，却让他误以为这是毛主席纪念堂。

外国游客在天安门广场拍照。李飞 摄 新华社/中国特稿社

    这座人民英雄纪念碑，“像剑一样，坐落在北京的中轴线上，正对天安门城楼，是广场最中心的位置。”一名导游给旅游者这样介绍。

    北京史家胡同小学的老师吕闽松说，90年代的语文教材中，有一篇课文是讲纪念碑的。文中关于汉白玉浮雕壁画和毛主席的题词让她印象深刻。“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胜利渡长江，解放全中国’的浮雕，是十幅浮雕中最大的一幅。”吕老师特意从网上找到课文中的段落，“浮雕上，号兵吹起冲锋号；指挥员右手高举，连连向高空发射信号弹，已登上敌岸的战士，踏着反动派的旗帜，向国民党反动统治的老巢——南京城冲去。”

    纪念碑上的浮雕内容还包括鸦片战争前夕的“虎门销烟”，太平天国运动的“金田起义”，辛亥革命的“武昌起义”，还有“五四爱国运动”、“五卅运动”、“南昌起义”，以及“抗日敌后战场”。

    碑身东面的第二幅浮雕，描写1851年太平天国的“金田起义”。浮雕上一群拿着大刀、梭镖、锄头，扛着土炮起义的汉族壮族人民的儿女，正从山坡冲下来。图片来自网络

    课文中写到碑身的正面，刻写着毛主席提写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八个镏金大字，背面则是毛主席起草，周恩来总理撰写的碑文：

    三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三十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南开大学历史系毕业、现就职于凯撒旅游公司的旅游设计师张小龙说，如果他是导游，他会向游客着重介绍这段碑文，“因为这三段文字可以串联成中国近现代史。”

2014年5月21日，同学们在纪念碑印有题词的北面站岗。耿雷 提供

    然而，吕老师说，目前国内发行量最大的人教社出版的小学语文课本中，已经没有关于人民英雄纪念碑的文章了。“很早就删掉了。”

    不过，小学生仍然是最能靠近纪念碑的群体。

    1986年在纪念碑前设立的“首都少年先锋岗”于2009年4月1日恢复，旨在对首都青少年儿童进行爱国主义、集体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教育。此后，每年有近5000名少先队员在人民纪念碑前站岗。

    “开始自愿报名，非常踊跃，后来改为老师推荐、学生投票的方式选拔站岗的少先队员，”北京第二中学团委书记耿雷说。“因为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一般人不可能离纪念碑那么近。”

北京二中的学生在纪念碑前换岗交接。图片摄于2009年4月7日。 耿雷 提供

    据他介绍，每年北京市每个中学会有一天到纪念碑站岗，每个中学选出50个初一的学生，每个学生站岗15分钟。学校会提前举行培训，看武警战士的录像，讲站岗纪律。

    同学们热情很高。耿雷记得去年，有个女同学因为是“替补”队员，还哭了鼻子，以为是自己表现不好，没有机会去纪念碑站岗。

    “先锋岗”设在纪念碑台基上。碑身四面各有两组队员，每组由一名男生和两名女生组成。男生手举少先队队旗，两旁是女生作护旗手。站岗同学统一穿校服，带白手套，15分钟内保持身体直立，目视前方，不许有小动作。15分钟后，替换下一批学生，双方互敬队礼，完成交接。

2012年4月23日，三名同学在执旗站岗。 耿雷 提供

    下小雨，允许穿雨衣站岗。再恶略的天气，站岗就会暂停。

    “在纪念碑前我明白了很多，革命的道路是艰辛的，我们现在的美好生活来之不易；站在纪念碑前，仿佛感到革命先烈与我们切切谈心，也仿佛长大了许多……”二中的少先队员钱雨莹在活动总结中写到。

    少先队员面对严肃的武警叔叔，也没有通融的机会。前一组同学在站岗时，其他同学要坐在台基下等着，不能说话，不许走动。学生自带的水壶统一放在指定位置。耿雷负责给同学拍照，但照完相，马上从台基下来，不能逗留。

2011年4月21日，同学们在纪念碑前合影。耿雷 提供

    对于严格的纪律，耿雷表示理解，他认为武警的威严是防止不法分子人的破坏。

    天安门广场是中国的政治中心。每年3月举行的全国人大和政协会议会在人民大会堂召开；外国元首访华会在广场举行隆重的欢迎仪式；每年10月1日国庆节这一天，天安门广场更是人民群众集会、庆祝的地方。它也是国家领导人举行阅兵的重要场所。49岁的康明（化名）师傅，2011年开始在广场上给游人提供拍照服务。他说广场越来越漂亮，但也越来越严肃，“说话都要谨慎”。

一名游客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 李飞 摄 新华社/中国特稿社

    33岁的摄影师李飞年年都会拍纪念碑。他说小时候来广场，没有彩灯，没有大花坛，但是他可以放风筝，骑自行车，而现在这些都不允许。在他的镜头中，广场四周停着好几辆警车、巡逻车，武警战士的眼神更警惕，并且对于摄影师的拍摄，经常会厉声呵斥。2001年2月，几名邪教“法轮功”在人民英雄纪念碑东北侧自焚。2013年10月28日3名新疆暴力恐怖犯罪分子开着吉普车冲撞天安门城楼前的金水桥，造成3名无辜群众死亡，39人受伤。

    今天进入广场的人，需要出示身份证，随身带的手提包要安检，包里边的金属利器可能会被没收。

    从2005年开始，每年10月1日，党和国家领导人都会向人民英雄纪念碑敬献花篮。同时，政府也会组织首都各界人民群众代表参加敬献仪式。中国中央电视台会全程直播。这已经成为中国庆祝国庆日的新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