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惜别去 原上草依依

05.05.2016  10:11

□本报记者 石雅彬

4月29日,著名作家、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陈忠实病逝,引起了国内文坛不小的震动,为此,记者特别采访了几位曾经与陈忠实有过交集的我省作家、评论家,请他们回忆和评论陈忠实其人其作。

得知陈忠实病逝,河北省作协副主席胡学文旋即撰文《白鹿原上的背影》的悼念文章,回忆了他第一次读陈忠实代表作《白鹿原》时的情景:下午在办公室开始阅读,结果一发不可收拾,晚饭后接着读,直到天色发白。我喜欢的作品,阅读时就有一种感觉:害怕读完,害怕结束。读《白鹿原》正是这种感觉。虽然害怕着,但目光还是停在了最后一个字符。难以形容的震撼。胡学文在文中写道:“就中国当代的长篇小说,如果说出我最喜欢的五部,《白鹿原》肯定在其中。

2012年5月,河北作家组织去延安采风,途经西安的时候,与陈忠实有过一次难得的座谈活动。在这次座谈会上,陈忠实讲述了他与河北的渊源。

陈忠实说,那时自己上初中,刚刚喜欢上文学,“先崇拜赵树理,又崇拜刘绍棠,刘绍棠就是你们河北人。”他回忆道,“我借阅了他的《山楂村的歌声》、《运河的桨声》。记不清在哪一本的后记里,刘绍棠说,他最敬佩的是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如何如何,放暑假的时候,我就从学校借了《静静的顿河》,糊里糊涂就读完了,这是我读的第一部外国作品。”从此,陈忠实阅读了大量苏联文学作品,并深受影响。

在陈忠实的创作生涯中,他从不回避外国文学尤其是魔幻现实主义对他的影响,并且他说“我读到《百年孤独》,说来也与河北有关系”,“大概是1984年,在河北涿县三结义那个地方,中国作协召开了一个农村题材小说研讨会,参会者都是一帮青年作家,在会上我认识了《十月》的编辑郑万隆,我们在一起聊天,有一个人给他送了一本校对稿,是刚获诺贝尔文学奖的《百年孤独》,即将在《十月》的增刊上发表。我当时跟他留了地址,约定刊物出来给我寄一本。所以,我应该是《百年孤独》最早的中国读者之一。”这一次偶然的机缘,让陈忠实第一次见识魔幻现实主义,并且在之后将其精神内核引入了自己的作品中。

在上世纪80年代之后的三十几年里,他也曾经来过几次石家庄,来参会或者讲课。“记得2012年见面的时候,他的身体还很硬朗,谈了两个多小时,仍然精神矍铄,那次座谈之后,我们也曾经邀请过他来讲学,可惜那时他已经不大可能离开陕西了,最终未能相见。”河北省作协副主席刘建东说。

他和河北有很深的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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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东回忆,当时联系到陈忠实,“他很随和,也很谦虚,并没有摆架子,我们仔细确认了双方的时间安排,记得最后安排在晚上,在我们入住的酒店座谈。

胡学文在《白鹿原上的背影》中写道第一次与陈忠实见面时的情景:中国作协组织作家重走长征路,我是第一组,陈忠实先生是第二组。在四川某地,两组作家有一个见面会。陈忠实先生身边围满记者,我只能远远站着。后来回房间,才惊喜地发现他就住我隔壁。我拜访了他。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直面他。陈忠实先生非常朴实,没有任何架子,就像邻家大叔,我没有一点儿心理障碍。他的脸布满沟壑,但看不出衰老,反正我不认为那是岁月的刻痕。我觉得那是沉甸甸的生活,是阅历,是对世事的洞察。

再次见面是在一次颁奖会上,“陈忠实先生代表获奖作家发言,他的普通话陕味依然浓重,他的样子依然那么亲切,他的话依然朴实兼具睿智风趣。

之后又有过多次会面,大多很匆忙,没有机会深谈,但是在胡学文眼中,“他是大家,是当代中国文坛耀眼的巨星,却一如既往的温润真诚。就像我第一次见他那样,平和,平静。

胡学文说,“我印象深刻的不止陈忠实先生的谦逊,不止他的有问必答,还有他的坦诚。”在座谈会上,对大家的评论他“专注地听着,不时点头,偶尔拿起笔记着,这个动作令我惊讶,这是一个大作家的谦逊。”甚至是一些作家不愿回答的例如版税问题他也从不回避,他说“《白鹿原》每年都要重印,就这一部书,他每年都收入二十几万元的版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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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随和的人

胡学文说:“在欲望膨胀的时代,一部文学作品能有这样的影响,非常了不起。是《白鹿原》之幸,也是文学之幸。一个作家最引以自豪的并不是一生中有多少版税,而是有没有写出一部可以当枕头的作品。就这个意义,陈忠实先生是幸运的,他打造出了自己的枕头。

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郭宝亮曾在大学校园里做过调查,他说:“大家读得最多的当代作品,一个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一个就是《白鹿原》,每年的本科生还有硕士研究生,以《白鹿原》作为论文选题的,非常多。”在他看来,纯文学作品发展这么多年,有的作品是在圈内影响比较大,圈外大家读得比较少;有的则是圈内没反应,但是在群众中,青年学生中读得多。可是《白鹿原》是圈内圈外的人都读得很多,都大加赞赏。所以研究《白鹿原》,研究这种阅读现象,对于研究当代文学如何做到雅俗共赏很重要。

对于这一点,陈忠实将自己的这种成功归结为符合了中国人的“文化心理结构论”,他说:“一个民族的心理结构,是以他们自己的传统文化织就了这个民族较为普遍性的一种心理结构形态,这个心理结构在审判着生活现实中的善和恶、美和丑、合理与不合理,形成一种稳定又普遍的审美法则。”“我是从这个途径来看白鹿原各种人的,也来透视白鹿原这段历史演变的路径。

陈忠实毫不讳言自己受到其他作家、文学作品的影响,他说:“一个作家,肯定要吸取营养。这种营养,一种可能就是本土文化的滋养,还有一种就是他人的作品中的营养。”这种影响让他对生活、对作品的思考更加深入,他说:“我当时看了(魔幻现实主义的开山鼻祖)卡彭铁尔和拉美文学发展过程后很受启发,记得(上世纪)80年代大家争论的一个话题——作家要不要深入生活?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关于作家深入生活的理论,还适用不适用啊?看了卡彭铁尔的创作道路后,我不禁调侃一句,卡彭铁尔那个时代肯定还没有毛泽东的《讲话》,他为什么自己要跑到海地去,默默地深入到那个最落后、甚至最野蛮的一个小国家去体验生活,终于写出一部魔幻现实主义流派的开山之作?他也没听谁号召啊。这是写作和生活的必然的关系,这是哪个作家都摆脱不了的。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清醒,这种不断的思考和能沉下去的心态,让他笔下的白嘉轩,田小娥、朱先生……一个个那么鲜活地活在读者的心中。正如胡学文的文中所写,“陈忠实先生虽已离世,却没有远去。那个背影立在白鹿原上,已成为白鹿原的一部分,成为文学的一部分。

编辑: 孙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