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生死边境线,沉落的故乡 难民偷渡血泪史
这是一出堪比《荷马史诗》的悲壮史诗,正在现实中上演——有人花了三年,才逃离战火,重获自由;有人在途中永沉海底;也有人在海上,迎接新生。
尽管地中海能掀起巨浪,但自2011年叙利亚陷入乱局后的每一年,偷渡船上的人潮,要更为波涛汹涌。在那里,难民们全都孤注一掷,企盼着奔向心目中的“安全天堂”——欧洲。
【奥德赛】
哈什姆·阿索奇(Hashem Alsouki)是一位原本生活在叙利亚小镇上的自来水站雇员。2012年一天,原本未被战火波及的宁静小镇上出现了武装人员,他们将年轻人的遗体拖在车后游街,与其他居民一样,哈什姆察觉到家园的气氛,已悄然变化。
但是,为了正义,他与其他人站了出来,朝武装人员抗议——囚禁和折磨,成为了他接下来的待遇。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和一些人被关押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没有手表,没人知道时间是如何流逝的。
此间,哈什姆的两位兄弟丧命在同一把狙击枪下。“出狱”时,他只能和妻儿相依为命。
叙利亚难民哈什姆和妻子、三个孩子在一起。(图片来源:英国《卫报》)
从一个村子到另一个村子,哈什姆带着妻子与三个孩子,一路目睹战争的残酷。永远失去亲人,少了一辈子的依靠;曾经住房被摧毁,一直揣着家的钥匙,却再也开不了那把锁;炸弹猝不及防地在孩子们上学路不远处爆炸……
背井离乡,是唯一选择。
2013年6月,哈什姆一家在大马士革,登上了曾经是揽客旅游大巴的难民车。他听说,埃及对难民敞开了怀抱。经济不宽裕,他们只能坐巴士去约旦,再搭渡轮到埃及。
令哈什姆没料到的是,就在他们周折抵达埃及后半个月,埃及首任民选总统穆尔西被拉下马。一些叙利亚人被解读成穆尔西的支持者,埃及,同样未带给哈什姆一家安全感。
同年,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开始在中东出头作乱,哈什姆这样的叙利亚人遭到一些埃及人的唾骂,被指责是他们导致了混乱和恐怖主义的横行。
——“滚回你自己的国家去!”有人对哈什姆吼叫。
自己家,是回不去了。哈什姆一家决定投奔欧洲。买不起机票,首站,就是从埃及北部的海滩登上跨越地中海的偷渡船。在一个月的尝试都失败后,他们还是差一点点就搭上一班拥挤不堪的船。
就在当时,警察来了,哈什姆一家原地未动,被拘留8天。正沮丧时,消息传来,他们努力想搭的那趟船沉没了,500人命丧大海。
哈什姆一家的境地,并不最糟。但他不敢再让妻儿跟着冒险。用好几个月想别的办法失败后,这一次,他孤身上阵,为家人探路。
他要先乘船前往意大利。在抢到位置后,他在“人蛇”的安排下几次换船,浑身都是别人的呕吐物,衣服也湿透了。但经过似乎永无休止的黑夜,他终于见到了欧洲海岸线上的头一个黎明。
现在,哈什姆人在欧洲了,但他不希望选择意大利、法国避难。因为它们行政效率太低,他还要等待漫长的时间,才能再见妻儿。他的目标是至少到德国;对他来说,最丰厚的奖赏将是瑞典——叙利亚人在那里可以无限期出入。这意味着长久的稳定、自由。
两个兄弟已经死于枪下,哈什姆只能通过照片回忆。(图片来源:英国《卫报》)
他的远征,必须继续。
乘火车虽便宜,但从意大利赴德国是危险的——他这批所有试图搭火车去德国的叙利亚人中,只有两人成功,其他人都在即将进入奥地利时被捕。也可以乘汽车
,但仍需人蛇帮忙,并预付并不便宜的费用——875欧元。成功后再付另一半。
哈什姆最终出于对人蛇的不信任,选择坐火车去法国。然后,在一路战战兢兢生怕被各国边防警察发现异样的焦虑中,他从巴黎经法兰克福到汉堡,再坐火车到哥本哈根,然后跨过厄勒海峡,终于到达理想目的地——瑞典马尔默。
颠沛流离,这一天,已经是2015年的4月22日。哈什姆拨通了远在埃及等待的妻子的电话。
“我到了”。他说。
这趟长达三年的奥德赛之旅,由英国《卫报》通讯员帕特里克·金斯利 (Patrick Kingsley)全程记录。
【生死线】
至今,据联合国机构统计,已有25万叙利亚民众死于内战,400万人流离失所。外国专家近日警告,极端组织“伊斯兰国”正进攻素有叙国“脊梁”之称的M5号公路。一旦被视为生命线的公路一带沦陷,叙难民将暴增至800万人。——这个数字,相当于欧洲小国比如瑞士整个国家的人口。
面对这股二战结束以来规模最大的难民潮,欧洲人苦恼叹气——他们既不能视而不见,也不能照单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