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见大海 沙里看世界--“显微镜”下的中国经济个体样本
新华社近来派出多路记者分赴各地调研上半年经济形势，在各行各业中采访到许许多多生动而鲜活的人和事。透过他们，可以看到当前中国经济面临的压力与阻力，也能发现蕴藏其中的潜力和活力。
转型之痛，基层官员白了头
“转型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情，而是长期艰巨、痛苦的过程。”说这话时，唐山市发改委产业协调处处长卞明江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而唐山市按国家要求化解钢铁产能任务也完成了一半。他苦笑说，如果４０００万吨化解任务全部完成，头发也要全白了。
２００８年，在巨大的市场需求拉动下，唐山钢铁产业迅速发展，最终形成了１．５亿吨左右的钢铁产能。河北省是全国第一产钢大省，唐山市是河北省第一产钢大市。
２０１３年９月，河北省出台《河北省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实施方案》，决定到２０１７年削减钢铁产能６０００万吨。其中唐山市就被要求削减４０００万吨。
“对于唐山这可以说是‘壮士断腕’。”卞明江说。
全国化解钢铁产能的标准是３００立方米以下高炉、转炉３０吨；河北省标准是４５０立方米、４０吨转炉，唐山是１０００立方米、６０吨转炉，“不然完不成任务”。
“２０１３年底前唐山就把国家政策规定必须淘汰的全部淘汰了。现在要求拆除的，在其他省份甚至是好的项目。”卞明江说，“计划再整合或搬迁一批。一些企业按照进行优势整合，一些向沿海和原料集中产区搬迁。”
说起化解钢铁产能的难，卞明江说：“当初建钢厂每吨产能投资３０００元，现在要拆掉４０００万吨，要拆掉多少钱？另外，现在银行不愿意把资金投到钢铁企业，但钢铁企业还要生产，形成了各种融资渠道：企业之间借债、民间借贷、甚至职工入股。”
“一座小钢厂也有２、３千人，这些人去哪就业？拆几个钢铁厂一年就拆掉了，但是替代的产业，不是一年就能跟上。”
２０１４年，河北压减炼铁产能１５４６．５万吨、炼钢１５００万吨、水泥３９１８万吨、平板玻璃２５３３．５万标准重量箱，全部超额完成国家下达任务。
“我的运气不好，上任处长碰上了四万亿投资，我却碰上了产能化解。但作为基层官员，我们也明白局部利益和全局利益的关系，就是再难也要把任务完成。”
升级之难，传统行业“爬坡过坎”
政府难，企业更难，尤其是传统的加工制造行业，如果不转型升级，要想原地踏步都难。
做了３０年牛仔裤生意的湖南株洲领会超服装有限公司老板王恒波如今已经赋闲在家，他的厂子交给了其他人打理。对于这些年的生意，老王的感触颇多。
“从前年开始，订单和利润就降得厉害，今年的产量和利润更比去年下滑了近一半，产品卖不出去，买原材料只能赊账，客户又跟我们赊账。现在株洲很多的服装企业都干不下去了。”
做生意三十年，王恒波见证了牛仔裤厂从起步、发展到今天的困境。他先从老家南昌起步，之后把厂房搬到了广州。前几年为了节省成本，又把厂房搬到了株洲。
“三十年从没碰到今年这样的情况。原来出厂价８０块钱的牛仔裤，现在压在仓库里卖不出去，为了资金周转，只能把价钱压到三、四十块钱。我原来手机通讯录里有３０多个客户的电话，这两年删的就剩下十来个了。就这些客户，还常常拿不出钱。”王恒波很无奈。
“以前我从没向银行贷过款，去年实在周转不开，申请了第一笔１００多万贷款。我周围做服装生意的老板普遍感到手头紧。”
王恒波感叹，用老的思路和方法做服装生意的确不行了。以前一个款式可以卖几年，现在一个月不更新就卖不动，换代的速度太快，老办法跟不上了。
现在，王恒波的厂子虽然困难，但还在维持。“现在拼命节省开支，缩减工人数量，争取扛过去，等待行情好转。如果连租金，利息都赚不到，就只能关门。”
调整要快，适应消费新特点
要想挺过这波经济下行的压力，传统制造行业必须转型升级，而且必须快，适应当前新的需求和消费习惯。
浙江义乌的制袜企业宝娜斯集团在中国制袜企业里可以排到前三位。前些年，他们在国内的销售模式也只限于传统的超市、连锁店。随着这几年电商规模越做越大，总经理洪庭杰坐不住了。三年前，他尝试着发展电商代理模式，去年开始发力，并取得了“突飞猛进”。
“今年电商这块预计能够做到２到３亿元，占销售的五分之一。估计三年后能到５亿元，占销售的一半。”洪庭杰说。
他说，电商是大势所趋，可以实现品牌和消费者的直接沟通。但中间商会逐渐被压缩，如果还抱着老观念瞻前顾后，企业发展肯定会受到损伤。
直接面对消费者后，洪庭杰意识到传统的制袜业也能创造高利润。“传统渠道不可能卖出高利润的，代理商就不支持。要创造高附加值，让消费者愿意埋单，就要真正解决消费者需求。”
这两年，宝娜斯开发了多种新产品，包括用各种新材料制作，穿上不怕热的、不会勾丝的、甚至可以防紫外线的各种袜子。“不光要进入电商这个平台，还要有卖点、创品牌。”
去年，宝娜斯的电商做到了海外，还在纽约时代广场投放了广告。“我们现在和亚马逊联盟合作，让国内的中小卖家帮我在亚马逊上卖货。而且现在开始尝试做海外仓，在西雅图做了一个仓库，这样海外可以直接发货。”
“互联网时代，整个世界变‘平’了。即使是电商也不好做，很多都靠低价冲网上排名。但只靠低价最多坚持一两年，而我们会坚持做品牌。我就是要在新平台上和新对手‘斗’，看谁能撑到第三年。”
创业之机，打通发展新路径
这是一个要在压力下转型的时代，也是一个创新创业的时代。
一年前，广东省茂名高州市根子镇高坑村“８０后”青年张莨凡还是一名快递员，如今，他已经是微果水果农业合作社和微果网的创始合伙人，还带动村里４７００多果农共同致富。
“我在顺丰‘卧底’了一年：看着他们如何把家乡的荔枝运到全国。我把生鲜快递的物流流程了解清楚，还专门到北京学习，回乡后创办了这家企业。”
张莨凡的家乡特产荔枝，往年靠卖荔枝全村能收入五六百万元。但以前都是批发商上门收购，定价权在批发商手里，经常被随意压价。
“现在，我们的企业和快递合作，大大提高了订单的范围和效率。只要我们网上有订单，就敢大量收，但批发商就不敢这么做。我们收购时要挑好的果品，不能发霉、不能有黑点，价格自然也就上去了。像今年最早上市时的荔枝好品种，收购价达到了每斤８元，普通荔枝的收购价也达到每斤４元。”
今年，张莨凡与当地村委会和果农签订合作协议，并与顺丰、德邦等快递公司建立寄递服务关系，将地方特色水果通过快递渠道销售出去。张莨凡返乡创业的举动，也激发了附近村民利用电商、快递的意识，纷纷加入到返乡创业的行列中来。目前，张莨凡的工作团队已发展到了２０余人，大多数为土生土长的“８０后”。
“创办微果网，主要是利用产地优势，把电商和快递结合起来做。打通农副产品流通产业链后，特色产品在网上就能实现直销。尤其是荔枝产业，流通环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进而拉动了销售。今年我们村的荔枝收入能达到七八百万元。”（齐中熙、樊曦、刘铮、安蓓、赵文君、徐博、熊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