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病:失控的游戏行为
今年5月,世界卫生大会审议通过《国际疾病分类第十一次修订本》(ICD—11)。其中,“游戏障碍(gaming disorder)”作为新增疾病,被纳入“成瘾行为所致障碍”疾病单元中。近日,国家卫生健康委疾控局组织专家对游戏障碍的定义、临床特征、评估、诊断、治疗、康复等进行系统梳理,形成《专家共识》。
《专家共识》根据ICD—11明确了游戏障碍的定义,即游戏障碍是指一种持续或反复地使用电子或视频游戏的行为模式,表现为游戏行为失控,游戏成为生活中优先行为,不顾明显的不良后果而继续游戏行为,并且以上表现需要持续数月时间。
圈内外要有正确认识
“《专家共识》的形成其实在专家层面是一种突破。”《专家共识》的主笔之一、中南大学湘雅第二医院博士后袁明表示,长期以来,对于游戏障碍如何理解、定义、应对,专家们持有不同角度的看法。此次ICD—11给游戏障碍定性是一个契机,让专家们有机会深度探讨,并达成共识。
游戏障碍成为新增疾病的过程很曲折。最初,世界卫生组织拟将游戏障碍列为一种新疾病之时,有人认为“这是在认定游戏就是电子海洛因”。游戏产业界人士马上提出反对意见,认为游戏是健康的娱乐活动,游戏产业是新的经济增长点,把玩游戏和精神病联系在一起对游戏使用者和游戏产业不公平。
“但是按照世卫组织的诊断指南,达到游戏障碍这一标准的人非常少。将游戏障碍作为新的诊断分类,将推动游戏障碍的规范化评估及诊疗,提高相关研究的质量,帮助更多人建立健康的游戏使用模式。”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党委副书记赵敏教授说。
袁明说:“游戏障碍所指的是有临床意义的情况,而一般的游戏行为很难达到诊断标准。《专家共识》能起到减少误解的作用,让大家不必人人自危。”
应综合治疗避免泛化诊断
赵敏表示,《专家共识》能够指导精神卫生工作者正确进行临床诊断,引导他们准确区分游戏障碍与正常游戏行为,避免过度诊断。
《专家共识》指出,如果反复游戏行为是以促进社交、缓解无聊、调节情绪等为目的,并且缺乏游戏障碍的其他必要特征,则不能诊断为游戏障碍。在特定的年龄或社会群体,比如青少年男性中,可能存在较长时间或较高频次的游戏行为,诊断时需要考虑文化、亚文化、同伴群体等因素的影响。此外,对于游戏产业相关个体而言,高强度的游戏行为可能是其职业内容的一部分,不应诊断为游戏障碍。
赵敏表示,诊断游戏障碍还需要注意排除其他疾病,做好疾病鉴别诊断。过度游戏行为可能发生在焦虑、抑郁、双向情感障碍、人格障碍等精神障碍的发作期,只有当过度游戏行为符合游戏障碍诊断要点,同时不存在其他精神障碍症状时,才考虑诊断为游戏障碍;如果同时存在游戏障碍与其他精神障碍,要考虑游戏障碍共病诊断。
“目前,我国还没有权威的游戏障碍治疗指南,但实践提示,结合社会心理干预、药物治疗、共病治疗的综合治疗对改善游戏障碍患者预后具有效果。”赵敏介绍,“临床实践及研究证据提示,认知行为治疗、动机激励访谈、家庭治疗等社会心理干预,对减少游戏障碍者的失控性游戏行为及促进长期康复有效。目前,还没有将游戏障碍作为适应证的药物,只能对其发生的共病进行对症治疗。需要强调的是,游戏障碍是一种慢性复发性疾病,在游戏障碍干预起始阶段、干预过程中及疾病康复期都需要对其症状及严重程度进行评估。”
预防和康复不容忽视
目前,国内外尚缺乏针对游戏障碍的大样本流行病学调查数据。综合既往相关研究结果,游戏障碍患病率平均约为5%,且相对稳定,男性、儿童青少年人群是高发群体。
“从不玩到偶尔玩再到高频度玩,最终失控,游戏障碍是一个连续的发展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家长、学校等多方应尽早发现苗头,及时应对。”袁明说,对于儿童青少年等高危人群,在个体层面应从情绪调控、认知控制、人际交往等方面采取相应的心理干预措施;家庭、学校和社会环境则应重点开展心理健康知识的科普宣传工作,改善家庭关系与亲子沟通能力,关爱儿童青少年心理需求。
研究显示,游戏障碍与心理、社会、生物学等多种因素相关。在心理因素方面,游戏障碍者可能具有高冲动性、高神经质、内向等性格特点。社会支持和人际沟通不足,师生关系或同学关系不良,父母受教育水平低、家庭关系不和谐、监护人不能陪伴或监护不力的儿童青少年可能有更高的发病风险。
袁明说:“《专家共识》提醒家长,其实游戏障碍不是孩子自己的问题,也不能仅仅归咎于游戏,还可能与多种因素有关。家长需要注意家庭氛围以及教养孩子的方式对孩子的游戏行为产生的影响。假如孩子出现游戏相关问题,要到正规机构寻求帮助,否则不但会耽误病情,还可能加剧亲子关系的恶化。”
《专家共识》提出,与其他疾病治疗类似,游戏障碍的治疗目标是通过治疗预防复发,促进社会功能恢复。经过治疗、病情趋于稳定的患者,应继续接受巩固性的心理治疗,必要情况下按时按量服药,防止疾病复发。专业医疗机构应该做好出院患者的定期随访工作,使患者能够接受及时的、有针对性的医疗指导和服务。动员家庭成员支持和参与患者的康复活动,指导家庭成员为患者制定生活计划,努力解决患者的心理健康问题和日常生活中的实际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