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情结”
□ 徐远英
2012年12月8日,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一家酒店内,当我与苦苦找寻40多年的朋友石小红相拥时,在座的朋友们纷纷举杯为我们祝贺。我们互相凝视着,从分手时的年轻小姑娘到相见时都已年过半百,我激动地说:“终于找到你了……”
1969年6月,18岁的我和几个所谓走资派的子女从河北省保定市(当时河北省的省会在保定)来到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艰苦的环境、单调的生活、繁重的劳动,没有动摇过我们“战天斗地”的决心,零下三四十摄氏度的严冬和夏天的蚊虫叮咬,我们咬牙挺了过来。我至今清楚地记得冬天戴着皮帽子,穿着棉衣棉裤睡觉的情景。更忘不了每当劳动休息间隙,我们躺在沙漠上,望着家乡的方向,思念着父母和兄弟姐妹们,毕竟我们都是一群不到二十岁的孩子。
1970年的一天,我们连队附近突然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这是些什么人?他们的穿戴和当地的牧民不一样,而我们兵团的服装全都是统一配发的。经了解,他们是杭锦旗104干校的人来这儿劳动改造的,就住在我们连队旁边。这些人大部分是中年人,但有一位小姑娘格外引人注意,她年轻、漂亮,长得还特别白,为什么小小年纪也在干校里劳动改造?她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对她格外关注,而她也经常和我对望。终于有一天收工后,我们相遇了,我主动和她打招呼,得知她叫石小红,与我同龄,内蒙古艺校毕业。通过进一步的接触,她敞开心扉,讲起了自己的遭遇。
她是原国家副主席乌兰夫的外孙女,父母均被关押批斗(父亲石光华是哲里木盟第一书记,母亲云曙碧是第二书记)。她小小年纪就在学校被批斗,脖子上还挂上了“乌兰夫的孝子贤孙”的大牌子。从内蒙古艺校毕业后,她被分配到伊盟杭锦旗104干校劳动改造,和家人也失去了联系。我本以为自己就够惨了,来内蒙古前,父亲被关押,母亲在干校,临走也未能见上一面,但起码本人并未挂牌子挨批斗。共同的遭遇使我们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在那段日子里,我们经常在一起谈心,互相关心,互相鼓励。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们干校的伙食比我们连队的好,但凡伙食改善,她都要给我留一份。现在想起来当时的饭菜也许很一般,但在当时,真赶上大餐了。我被她的豪爽、坚强时时感动着,温暖着,度过了令人难以忘怀的一段时光。我们还曾一起共同登台表演节目。艰苦的日子里,我们建立了真诚的友谊。1971年,她离开了干校,被分配到杭锦旗乌兰牧骑,一年多的相处,我对她恋恋不舍,分手之后一直和她保持通信联系,我还看过她的演出,她的骑马舞奔放、大气,绝对盖过时下最火的“江南Style”。但时间不长,大概一年后就再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了,她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个时期,我也从内蒙古回到内地,成家,生孩子,繁忙地工作。但我内心深处一直深情地呼唤着:“石小红,你在哪里?你过得好不好?”退休以后,几次和兵团战友聚会,我都托内蒙古的战友打听她,但都是无功而返。我的心结被我的朋友韩胜杰夫妇得知后,主动要求帮我寻找。他的父亲张曙光是河北省的老省长,曾担任过内蒙古自治区党委书记,他们托他父亲在内蒙古工作时的秘书邢宝玉(保定知青,兵团战友,曾任内蒙古自治区检察院检察长)帮忙。邢宝玉听说我也是从保定去的兵团,非常热心。在他的努力下,我和石小红终于相见,才有了文章开头的一幕。
在交谈中我才得知,她在杭锦旗乌兰牧骑工作一年半,因为“出身”不好,是“狗崽子”,不能占领工农兵舞台,又被分配到伊盟养路段。在此期间,她过早地结婚成家,嫁给同在乌兰牧骑工作的一位草原牧民的儿子(1996年遭遇车祸去世)。1976年,石小红父母相继平反,她又回到内蒙古通辽市(哲盟盟委所在地),在通辽艺校当老师;1981年其父担任内蒙古自治区副主席以后,她才又回到内蒙古艺校当老师。教的第一批学生中,有著名歌手斯琴格日勒。在内蒙古艺校,她通过自己的努力,担任了舞蹈系主任,学校副校长。1992年调到内蒙古建华公司,2007年调到内蒙古公安厅直至退休。她深情地说:“我虽然历经坎坷,但始终未忘记那一段干校的生活,未忘记你我之间的友谊。”因我当时是从保定去的内蒙古兵团,委托的朋友找她联系时说我是石家庄的,而她在石家庄并没有熟悉的朋友,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重要的细节被忽视,导致我们相见恨晚。
这是一段难忘的岁月,就是知青岁月;这是一种永远的情结,就是知青情结。
编辑: 张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