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踏上“痛苦之旅”

24.08.2015  10:45

  作为一个日本人,我为中国人民在日本侵略战争中遭受的痛苦感到痛苦,更为我的国家应当做而迄今一直未做的事感到羞耻

  在所有亚洲人中,日本人在文化传承上最应感激的是中国人。如果没有与中国文化的交流,我们日本人甚至不懂得如何书写自己的语言。然而,在所有亚洲人中,上世纪前半期从日本人手里遭受痛苦最为深重的也是中国人。作为一个日本人,我为他们所遭受的痛苦感到痛苦,更为我的国家应当做而迄今一直未做的事感到羞耻。

  读完日本著名记者本多胜一所写的《走向南京之路》一书,我无法平静叙述书中所讲述的诸多惨烈故事。此书是本多采访了数百位南京大屠杀惨案受害者和见证者之后写成的,再现了1937年底日本士兵在从杭州湾到南京沿途所犯下的可怕、野蛮、惨无人道的暴行。

  本多想通过此书传达这样一个信息:南京城里发生的那些恐怖暴行,事实上在日本军队行进途中,已经以同样方式降临在沿途众多无辜的平民身上。两者的不同仅仅在于暴行的范围和程度。从荷兰阿姆斯特丹到中国上海的飞行时间约为12小时,远远小于当年日本军人从杭州湾行进到南京所用的近40天。这一个多月时间里,沿途中国军民所遭受的身体和精神上的摧残,现在想来令人不寒而栗。

  战争结束5年后,大约1000名关押在西伯利亚集中营的日本战俘被转移到抚顺和太原的监狱。在中国监狱里,这些战俘得到了慷慨和善意的对待。部分监狱工作人员对日本军人所得到的待遇有很多抱怨,因为他们的家人曾被日本军人杀害。然而,监狱长却对工作人员说,即便是战犯也应被当做人看待,我们的座右铭是“我们痛恨罪行而非罪人”。对于中国人这种高贵的品格,我怀着深深的敬意。

  我的父亲作为日本帝国军队一名军官曾被派往中国。当日本于1945年8月15日投降时,他正作为日本总参谋部的陆军中校驻扎在南京。作为一个“日本鬼子”的后人,我感到我不能对这一切无动于衷。退休之后,我开始了亚洲之行。每年我选择一个亚洲国家和地区去义务宣讲5个星期。去年12月,我的新书在东京出版,书名为《我的痛苦之旅——沿着日本帝国主义在亚洲扩张之路》。这本书集纳了过去11年我在亚洲各地的见闻和感受,表达了一位日本军人后代的忏悔。

  我去亚洲,是尝试去医治创伤、增进沟通。我想通过我的行动去展示悔过和补偿的诚意。我希望日本政府也能认真面对历史,为日本过去对亚洲人民所犯下的罪行深刻检讨,并向亚洲受害国家展示诚心悔过的决心。同为二战挑起国,日本在反思历史方面需要向德国学习。德国很早就旗帜鲜明地谴责自己的纳粹历史,并向受害国家诚恳道歉,求得受害国人民的原谅。相比之下,日本至今不仅没有对自己的侵略历史认真反思,其领导人还不时参拜靖国神社,企图为其军国主义、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历史正名。这是对亚洲人民的再次伤害。

  一直以来,日本人不断在呼喊,至今仍在呼喊:“不再有广岛!”然而,除非日本人学会大声呼喊“不再有南京”,否则,这一呼喊在日本以外不会产生广泛共鸣。日本不能再对自己的侵略历史含糊其辞了,否则很容易重蹈覆辙。日本需要向德国学习,彻底和军国主义历史告别,通过道歉和赔偿求得亚洲人民的谅解,最终实现与周边国家的真正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