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贵:也需把制度放出权力的笼子

22.12.2014  12:37

    “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无疑是2014年中国推进制度反腐的热词。相对于“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对各地各级官员而言,当务之急,可能更须把“把制度放出权力的笼子”。

    孟德斯鸠说过:“一切有权力的人都容易滥用权力,这是万古不易的一条经验。”阿克顿则认为:“权力是腐蚀人的,绝对的权力就会造成绝对的腐蚀。”邓小平说得更直截了当:“制度好可以使坏人无法任意横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无法充分做好事,甚至会走向反面。”有人考证,“把权力关进制度笼子”之说,最早出现于美国总统小布什一次演讲,他说:“人类千万年的历史,最为珍贵的不是令人炫目的科技,不是浩瀚的大师们的经典著作,而是实现了对统治者的驯服,实现了把他们关在笼子里的梦想。我现在就是站在笼子里向你们讲话”。名人们只是口头强调“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的客观必然性;人类政治文明演进进程,则为之提供了实践佐证和成功样本。

    “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前提是,“笼子”要能关得进、关得住、关得牢权力;反之,其效用则势必大打折扣,甚至有“笼子”比无“笼子”更糟。其实,我们并不缺少制度,而是制度反被权力笼子关了禁闭。仅以约束“三公”消费说事,打1949年起算,国家发过500多个限制公吃文件,悲催的是,500个文件却管不住一张嘴。如果说制度漏洞是公吃屡令不行屡禁不止的客观归因,权力架空制度导致“烂尾政策”则属主观成因。公车乱象并不在公吃之下,早于1988年10月,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就发布规定:正部级干部配专车,副部级干部不配专车但保证工作用车。1994年,中央两办再行联颁规定重申相同要求。尴尬的是,多年来规定形同虚设,地方普遍违规配备专车。广东前省长黄华华就曾说过:“公务车太多了,过去副省长以上才有专车,现在有的股长屁股后面都‘冒烟’。”变相公费出国影响之坏为害之烈,更让人神共愤。早在1993年10月,中央两办就通知严禁公费变相出国(境)旅游,2004年春,两办再发通知严格控制干部出国(境)开支,2007年8月,中纪委通报强调,坚决刹住以公务为名公款出国(境)旅游不正之风。然而,地方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是,公出事实上已异化为与官员职级挂钩的变相福利或奖励。对此怪像,时任北京市长的王岐山就曾讲过一段笑话:“以前,听说南斯拉夫的奶牛养得好,中国人就经常去学习参观。当地的官员讲,‘中国人就是爱学习,连我们的奶牛都认识中国人了!’

    制度被架空的背后,必有权力膨胀和权力撒野。郴州原市委副书记曾锦春在任时,常对部下说:“啥子法不法,老子就是法!哪狗日的不老实先双规他!”。某地信访局面对不满强拆房访民口出狂言:“别说强迁了,就是强奸你们也得配合。”某市环保局局长被举报激怒,在全局大会上叫嚣:“领导就得骑马坐轿,老百姓想要公平?臭不要脸!”某市旅游局副局长在酒席上狂言:“正科级以上的干部谁敢承认自己带伙计(包养情妇)?我就敢承认,你们敢吗?”某地酒桌上摆着五粮液、中华烟、螃蟹、龙虾……镇委书记边吃边骂:“现在的老百姓就是手里端着米饭,嘴里吃着猪肉,最后还得骂你娘。老百姓就是这副德行!不能给脸,给脸不要脸!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中国改革开放后首个被判死的省官胡长清“落马”后就说过,“组织的管理和监督对我而言,如同是牛栏关猫,进出自由。”被判死缓的泰安原市委书记胡建学也曾说过,“官做到我这一级,就没人能管了。”当在用人、决策、立项上绝对“一把手”定乾坤,经费报支上绝对“一支笔”说了算,就离“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渐行渐近了。某地2002年以来因贪贿受处分处官中,“一把手”占44%便是明证。新中国成立后首个因腐领死的国级贪官成克杰,在“广西王”任上时,根本不把制度当回事,为捞取个人“好处费”,出让土地不是按有关规定,而是个人拍板决定;工程承包发包不公开招标,而是个人说了算;市场交易不是公平竞争,而是个人打招呼压价;甚至事关广西发展的重大项目,也由个人一锤定音。权力运行制约监督机制粗疏落空至此,权力的笼子不禁闭制度才怪。

    推进制度反腐,“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乃题内之义;问题是,要将之由理想愿景变成现实状态,就必须将既有制度放出权力笼子,并严防新的制度再被关进权力笼子。孟德斯鸠说,“要防止滥用权力,就必须以权力约束权力。”就当下中国而言,就是一方面梳理权力清单,用制度对官员限权削权分权;另一方面,推进法治让人民监督权力,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亦即中纪委书记王岐山前不久指出,现在已令官员“不敢贪”,希望借鉴香港和新加坡的制度令官员“不能贪”,最终做到令官员“不想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