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公里,奔跑在路上

06.08.2014  11:45

 

奔跑路上

35摄氏度以上的高温、暴晒,168公里的赛程,其中需要翻过海拔超过1000米的山5座,大大小小的山头17个,在动辄就是一身汗的酷暑中,有这样一群人在骄阳中奔跑……

日前,石家庄的长跑爱好者悄然发起了一场挑战极限的168公里越野跑,最终有4人完成了比赛。在这种魔鬼赛程的考验面前,完成比赛已经仅剩下了一种象征意义,能够有勇气参加挑战就已经是超人。对于这些痴迷奔跑的跑者,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会理解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但对他们而言,自己就是电影《阿甘正传》里主人公的现实版,奔跑,就是人生。

挑战极限的168公里

168公里的挑战赛,全程30多个小时……最后的18公里,老赵足足“”了3个半小时,比普通人步行的速度还要慢。老赵回忆自己那时候已经有些恍惚,心里只剩了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跑’下去”。“如果我停下跑步,走的话就一步也迈不开了。再慢,也要‘跑’”。

老赵名叫赵学义,是这场168公里长跑极限挑战赛的冠军,他和发起者王京华,都是石家庄跑者大本营里的资深人士。今年5月,王京华和爱好长跑的朋友们一起组织了一场100公里越野赛,这已经是跑者大本营连续第二年组织百公里越野赛。

第一次把比赛时间安排在了7月,气温高,赛道难度又大,很多选手都没有完成比赛,所以,今年我们把百公里比赛提前到了5月,天气条件非常好,完赛的人数也多了许多,”王京华说,“但是跑完百公里越野赛,我和几个朋友还感到不过瘾,觉得挑战性不够高,想到欧美有一百英里极限挑战赛,就想仿照这样的比赛试一把。

100英里换算过来就是168公里,最初,王京华只想自己挑战一下,在没有补给和保障的情况下能否跑完168公里,但他的疯狂想法很快就被朋友们否定,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连续跑,无异于用生命开玩笑。在众人的劝说下,个人行为变成了一场小规模的168公里极限挑战赛。

7月26日凌晨,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已经沉入梦乡,城市也变得安静下来,在省会西二环与槐安路交口,168公里越野赛悄然开始。这场比赛一共只有9名选手参加,比赛规模袖珍,但前来陪跑、蹭跑、做保障的队伍却接近了百人,不论选手还是其他人,大家都分外兴奋和激动。

王京华说,石家庄爱好长跑的人非常多,在跑者群的就有650多人,常年参加各种马拉松和越野赛的人有300多人。但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这次比赛从开始组织报名时就被抬高了门槛,只有全程马拉松成绩在3小时以内,或参加此前两次百公里越野赛有过完赛记录的跑者,才能具备参加168公里挑战赛的资格,而且每个选手必须组建一支自己的保障团队。

跑步也是一种修行

跑步也是一种修行。作为挑战赛的发起者,王京华在自己的34个小时里经历了一场心灵的磨炼。

刚一出发的时候是凌晨,在比较凉爽的天气里,王京华跑得很兴奋,速度也比自己平时试跑时快了不少。可是在进入白天后,山路越来越陡峭,连续爬升和速降的山脊和峡谷,最难的是金华寺通往三清观路上让人绝望的1700阶陡峭台阶……王京华感到难以招架,赛道一步步在脚下延伸,自己的速度却越来越慢。在烈日下,王京华能感到自己强烈的心跳,那是心脏在无法承受负荷时的示警。

开始的时候,我曾在心里反复激励自己一定要完赛,要是身为组织者都中途弃赛的话,别人会怎么看?”王京华说,“但在跑的过程中,我感到自己越跑越超脱,首先是放弃了争第一的强烈欲望后,放松身心去体验过程,渐渐地连完成比赛我也不再苛求。自己挑战极限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但这次才悟到成功与失败都只是一瞬间的事,经历过后很快又会成为过眼烟云。所以,在最艰苦的路段我跑跑停停,觉得实在难受就找个凉快的地方睡上一会儿。

王京华最终还是跑完了全程,成绩是34小时48分钟,比第一个完赛的老赵晚了一个多小时。不过,在近35个小时的参赛时间里,王京华光睡觉就累计用掉了6个多小时,他跑完前面的100公里到达抱犊寨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在这里,他足足睡了两个半小时。当经过最后一次休整后的王京华再次上路时,感觉自己如同满血复活,虽然他已经被老赵甩开了30多公里,但在最后的68公里赛程中没有再停歇,以每小时十公里的速度跑到了终点。

赛后,王京华总结说,这场比赛让人四大皆空:即肚空、力空、心空、头空。肚空,肚中空空如也;力空,手无缚鸡之力;心空,喜、怒、哀、乐、爱、恶、欲皆无;头空,思想归零。他更学会了倾听,“倾听与自己身体的对话,该休息就休息,凡事不勉强,挑战极限也一样。只要身体健康,就有的是机会。只要还在路上,追求梦想的脚步就不会停歇”。

一定不能倒下

整个168公里超级挑战赛的赛道中,海拔超过1000米的山就有5座,参赛者一共要跑过17个山头。山区的赛道,也是整个赛程中最艰苦的一段路,许多地方要通过悬崖峭壁,而且穿越这些路段大部分都是在7月26日白天进行的,在超过35摄氏度的高温和阳光的暴晒下,每个人都经历了一段艰苦卓绝的考验。

赵学义说,“最艰苦的时候,过一个山头都要喝掉5瓶水,还要不停地补充盐分,喝藿香正气水避免中暑。即便这样,在正午时分的山顶,还是会出现中暑的症状,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还有点辨不清方向。但我从出发时就抱定了一个信念,一定要在第二个天黑前跑完山路,这样不仅会让我后面的赛程变得很轻松,而且避免了夜里跑山路的危险,这种信念让我挺过了最艰苦的一段时间。

山路跑了大概一半时,老赵就跑坏了一双鞋子,到了山下得到了负责保障的于宝合的支援,换了鞋继续上路。但是没过多久,他又发现左小腿开始出现痉挛,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越来越严重,左脚每一次落地都会感到钻心的疼痛。“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倒下,老赵你要是倒下就爬不起来了’,于是就咬着牙往前跑。跑过抱犊寨后所有的山路就结束了,我被几个朋友强行按在一辆车上休息了一个小时。”赵学义说,“我这人跑步有个毛病,就是不能停,一休息就跑不动了。所以别看休息了一个小时,我现在还在后悔。从抱犊寨再上路后我就跑得慢了,最后20公里跟挪差不多。要是我不听他们的话,应该还能再早点儿完赛。

当自己一瘸一拐地跑过终点时,老赵比赛的成绩定格在33小时40分钟。虽然最后的十几公里耗费了3个多小时的时间,但他还是成为了第一个完成这次168公里挑战赛的选手。

完成比赛后的老赵,和一路为自己提供保障的朋友于宝合搂在一起,两人抱头痛哭。“跑得最艰难的时候,我一直问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好几次有过想放弃的念头。”老赵说,“这一天两夜几乎一直在跑,那种身体上的痛苦和心理上的煎熬没法形容,但当我跑过终点时,受过的苦和遭过的罪,一下子就全都忘掉了。我在心里喊着:‘我挑战了168公里!’

爱在奔跑中传递

王京华的妹妹王军华,是这次比赛中唯一一个完成比赛的女选手,网名“梦里花开”。她个子不高,黑瘦而结实,嗓门大,采访中时时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王军华在跑者大本营里有着独一无二的人气,这也让她赛前轻松组织起了一支20多人的后勤队,并被大家起名为“花家军”。

跑完全程,最让我感动的就是给自己做保障的朋友们,因为比赛的路程太长,选手不可能一次带足所有的补给,只能靠沿途不断的进行补充。保障人员都是自己掏腰包买补给品、加油费,但他们幸福快乐地干着这些事。”王军华说,“每翻过一个山头,都能看到有人远远地等着我,让我有勇气一直跑下去。这些朋友买来的各种补给品,装满了几辆车的后备箱,还有朋友从家里熬好了一锅小米粥在路上等着我们。每到一个休息点,负责保障的朋友们立刻拥上来,有的拿来吃的,有的帮着按摩放松腿部。如果不是有这么多热心人无私的帮助,我们谁也不可能跑到终点。虽然他们没有参加比赛,但在我们心里他们一样是英雄。

比赛过程里,王军华差不多一直都是在“泪奔”,数不清自己哭了多少次。“一边跑一边哭,不哭的时候就在心里骂我哥,‘疯子才会整出这样的比赛,快恨死他了’,骂完又想想,我们还自愿参加,那不是比疯子还疯?”她笑着说,“等到自己真正跑完全程时,心里反倒是释然了,站在终点回望自己跑过的路,一想到168公里已经在自己的脚下成为了过去,有种说不出的激动,我做的第一件事和赵哥他们一样,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战胜168公里挑战赛,让她比出发前的自己整整瘦了五斤。

赵守义说起自己的保障团队同样激动。他说:“整个路上,他们就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我,每到一个休息点,除了吃东西,喝藿香正气水,补充盐水,他们还会给我讲解下一个赛段的路线图。有的路段山路特别陡峭,又是晚上,他们就逆行去接我,陪我跑一段。特别是最后十几公里,是返回市区的公路,白天路上人很多,负责保障的于宝合就左挡右拦地护卫着我跑,生怕我被撞倒了。

说起这场比赛,于宝合也很兴奋,他说,虽然没有参赛,但自己也很享受这场比赛,贵在参与嘛。在跑者大本营,不问职业,不问其他,光谈跑步就行,大家就像兄弟姐妹,心里非常纯净,整个团体散发着正能量,让人很乐于亲近,很乐于奉献。

含泪退赛亦英雄

168公里极限挑战赛,没能完成比赛的有5个人,超过了参赛选手的半数,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讲,他们也是英雄。“剑客”王仁成,就是退赛者之一,最终导致他退出的原因,是出发前对比赛难度估计不足,更是为了家人。

王仁成参加过两次石家庄的百公里越野赛并且都顺利完成,这让他没怎么把这次的168公里放在心上,满心以为无非就是在跑完100公里后,再在公路上继续跑68公里而已。所以当别的选手都在组织后勤队时,王仁成只跟自己老伴儿招呼了一声,让她带点绿豆汤和西瓜到抱犊寨等自己就行。

老伴儿没有听他的安排,带着外孙子半路上就等着他。从中午12点到傍晚6点,一老一小在井陉县大尖山脚下等了6个小时,外孙子才看到姥爷头上缠着红布条从老远的地方跑过来,头上的布条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记号,穿过大尖山时,老王已经比自己计划的时间晚了3个多小时。

后面的路还长,老伴儿提出要蹬着自行车跟着王仁成陪跑。看看比自己还辛苦的老伴儿,王仁成的脑子里突然闪出了弃赛的念头。“想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为了自己心中的追求,搞得家人和孩子都跟着受罪,不让家人去,他们又不放心。我和军华说了自己的想法,打算跑到抱犊寨后就退出。”王仁成回忆。

而王军华听了老王的想法后,提出的建议是“既然打算退出,就别再刻意追求100公里,现在就放弃对所有人都是解脱。

自己做出弃赛的决定时,王仁成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这真不是我的性格,我觉得还能跑。那一刻才明白人活一世,很多时候选择放弃比选择坚持更需要勇气。回到家后我还一直关心着其他人,虽然比起最后完成比赛的4个人自愧不如,但我也为了自己的梦想奔跑过,在家人眼里我一样是个英雄。

168公里的故事已经成为了过去,无论是完成比赛的“超人”,还是含泪退出的勇士,还有那些无私奉献的保障团队,每当问起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时,每个人都只是傻傻地笑笑,说为了心中那个梦,一个和跑有关的梦。

虽然在大多数人眼中,也许永远无法理解他们的行为,但就像《阿甘正传》里,当跑步穿越整个美国的阿甘在跑过密西西比河时,有记者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一样,阿甘的回答是,“I just felt like running(我只是想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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