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这片森林的眼睛
10.06.2014 11:28
本文来源: 林业厅
爱的代价
我正在塔上与指挥部通话呢,忽然听到孩子的哭声,到外面往下一看,脑袋“嗡”地一下——11节的塔梯,光着屁股的儿子已经爬到了第10节。那可是20多米高了
我叫朱彩芹,是沾河林区幸福林场的一名防火通讯瞭望员,我的工作就是瞭望森林、发现火警,防止盗伐,转达讯息。1988年,我跟爱人王学堂刚结婚没多久,就一起来到451塔,我们俩就是一个瞭望小组。
刚到塔上时,我真有点傻眼了:房子四面漏风,没有吃、没有喝,最近的水源离塔还要走3公里。我们吃的水都要自己背来,每次扛大塑料桶装50斤,仅够喝水做饭,可金贵了,有时候水都长绿毛了也舍不得倒掉。早春、晚秋时小河封冻,我们在屋外挖了个坑收集雪,喝雪水。洗个澡?想都不敢想。
我们俩每年都要在塔上待上七八个月,每天从早6时到晚20时30分。瞭望塔高24米,塔上塔下温差十几摄氏度。2006年以前的18年间,塔上没有取暖设备。后来虽然有了炉子,但只要地面上有3、4级风,就不能生火取暖。初春和深秋,塔下穿两件衣服,塔上得戴两层棉帽,穿厚棉衣,脚上得蹬棉胶鞋套毡袜,就这样还常被冻得手脚发麻,浑身发抖。早晨带上塔的馒头,到中午时就冻得几乎咬不动了,一壶开水也成了凉水。夏天,又晒得发烫,待一会就觉得自己像被蒸熟了一样。
在塔上的前17年没有通电,我们只能用煤油灯照明。后来有了蜡烛,但我舍不得用,摸黑能看得见我就凑合着,需要通话时点亮,通话结束就吹灭。就这样,我每天仍要观察瞭望上百次,有时昼夜开机,还要睡在塔上。天长日久,我也落下严重的风湿病。
其实在林场,苦啊、累啊的还好说,就是太寂寞了。离得最近的塔还有20多公里,离公路也远,长年累月不见人。要是看见个人啊,我能高兴好几天。
在山上,我们有个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但经常收不着台,有时连收音机都听不到。闲着无聊,我就看书,一本《新华字典》都快翻烂了。那时,我天天盼着领导交代任务——有了任务就有事干了。
我们两个人过了三四年。1992年,我们的儿子王留洋出生了。为了不影响工作,产假过后,我就带着儿子一起进山了。每天上塔工作,我就把孩子放在塔下的休息房内,一忙起来,经常就把他给忘了。好几次,我下塔时都发现窗户开着,孩子已经爬到外面去了。
王留洋3岁的时候,有一次,我爱人见孩子已经睡熟,就下山去背水了。我正在塔上与指挥部通话呢,忽然听到孩子的哭声,奇怪得很。我跟领导请假之后到外面往下一看,脑袋“嗡”地一下——11节的塔梯,光着屁股的儿子已经爬到了第10节。那可是20多米高了。我赶紧下去把孩子接过来,紧紧地搂在怀里,泪水噼里啪啦往下掉……
除了我们一家三口,方圆20里都没有别人。因为没有玩伴,孩子每天只能跟蚂蚁玩,跟养的小狗玩,跟山里的野兔玩。孩子都老大个了,还不会说话。孩子慢慢大了,要接受教育,我却没时间照顾。我想了又想,没办法,只好狠下心把孩子送到父母家。
当过妈的人都知道,孩子是当妈的心头肉啊。刚把孩子送走的那段时间,工作忙起来还好,但到了夜深人静时,我满脑子都是他的模样,一会儿想他笑起来的样子,一会儿又想他哭着叫妈妈。有一次回去看儿子,他问我,“妈妈,你怎么不要我了呢?”我只好抱着他哭,妈妈顾不上你啊。
说实话,这么多年,对国家,我没有愧疚,对家庭,对儿子,我有愧疚。好在儿子大了,慢慢也理解我了。现在他每个月还给我1500块钱,让我买吃的、买药。
爱的坚持
培养一个新人不容易,我有经验,还得干下去,我想干到退休的那一天,要是坚持不到,那就干到爬不动的那天为止
26年来,我接转防火信息千余条,发现、报告火情近百起,从没出现差错。前两天来北京开会,他们知道我是防火瞭望员,都问我是不是视力特别好,有没有“千里眼”、“顺风耳”。我视力是不错,双眼1.5,但瞭望员工作不是眼睛好就干得好的。
我们沾河林区有沾河顶子和大平台两处国家级重点森林火险区。451瞭望塔因地势高、通讯辐射面广,承担着全区森防通讯的中转任务。
因为塔高,塔上的风很大,瞭望台摇摇晃晃的。第一次爬上晃动的塔顶,我往下瞅了一眼就不敢动弹了。出去瞭望时,我只好颤颤巍巍地将身体紧贴着塔楼子板墙,不敢往栏杆边上站。
更要命的是,我没学过瞭望员,拿着话筒不知该说些什么;发现烟点时,由于对烟火、低云、旋风带起的尘土分辨不准,特别是分不清雨后森林上空浮动的是烟雾还是汽雾,对烟点的距离也常判断失误。领导虽然没有批评过,但我知道自己不称职,急得晚上觉都睡不好。
我是个要强的人。我把一本《瞭望员手册》看了几十遍,翻得都毛边了。为了增强观察力和判断力,我通过脚步丈量总结经验,判断山与山之间的距离,渐渐对瞭望塔四周的山林、道路、场点了如指掌。通过长期的瞭望观察,我根据451瞭望塔的地理位置,总结出一套计算烟点位置的土办法,能够准确报告出烟点的坐标方位。慢慢地,领导也认可我了。刚开始上塔工作时,我爱人是塔长,我是瞭望员,后来领导觉得我干脆利落,我就成塔长啦!
1996年5月末,外界火烧入沾河局乌斯孟施业区,我们这个瞭望塔承担了90%以上的通信任务。那场大火烧了25天,我也25天没脱过衣服睡个囫囵觉。每顿吃饭就简单对付一下,主食就是馒头。头几天还有点儿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干菜;十多天以后,干菜没了,就吃咸菜;后来,咸菜没了,就喝酱油汤;再后来,酱油也没了,就喝咸盐水;最后,盐也没了,水也剩得不多了,只能啃干馒头,噎着了都不敢多喝水。因为山火还没灭,我们没法儿离开岗位下山去买粮买菜,结果彻底断顿了。最困难的时候,一天只喝一杯水。等到大火终于被扑灭后,听到领导的表扬,听到同志们的一声“谢谢”,我忍不住哭了,真是太难了。
2004年春防开始后,我病了,是红斑狼疮。我觉得我的病不影响工作,只是不能见阳光,一晒就发作。所以我现在每次上岗都要戴着帽子、裹头巾、穿长袖。
这个病治不好。考虑到我的身体状况,组织上想为我调动工作。可我想,培养一个新人不容易,我有经验,还得干下去。而且我真的喜欢这个工作。我生长在林场,森林就是我的家。你们城里人不是喜欢吃小龙虾吗?那东西我们那里也有,叫老虎虾。我们那里的河水又清又亮,河里的鱼呀虾呀看得真真儿的。小时候,我很调皮,经常拿根小棍去戳老虎虾的大钳子。它们就会拿钳子紧紧夹住小棍,我一甩,就能把它们甩上岸。一会儿工夫就能整一堆,一顿都吃不完。你看,是这片森林伴着我长起来的。我愿意做它的眼睛,一直守护它。
这两年我股骨头坏了,腿脚不利索了,爬瞭望塔费劲得很,只能一步步挪。我爱人腿脚也有毛病,老是疼,搬水捡柴都困难。但我想我们俩还是坚持着吧。我今年45了,再干5年就退休了。我想干到退休的那一天。要是坚持不到,那就干到爬不动的那天为止。(朱彩芹 口述 佘颖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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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2014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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