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用生命的力量
说读书——
阅读与建设书香社会
5月8日14时30分,长安区建安路社区二楼的会议室里早已坐满了人,他们中有社区居民,有大学生,有文学爱好者还有业余作家,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期许。
“我们都看到了社区里张贴的通知,知道刘庆邦要来‘燕赵社区大讲堂’讲课,所以就早早儿过来占座了。”社区居民张娟说,她是“燕赵社区大讲堂”的忠实听众,每一期都会过来听讲。“我知道刘庆邦老师的短篇小说写得很好,我很佩服他,所以这次一定要来听听。”还是个学生的居民蔡宁苗说。
15时整,“燕赵社区大讲堂”正式开讲。“我以前到‘燕赵讲坛’讲过课,没想到这次讲课进社区了,能这样接接地气,很不错。”刘庆邦一上台就这样说。他并没从他最擅长的文学讲起,而是和大家聊起了阅读,因为他认为全民阅读跟百姓关系更大:“阅读对于提高文化素质很有帮助。这是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
1972年写第一篇小说,1978年发表第一篇小说,小说《鞋》、《神木》分获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多年来,刘庆邦一直持续不断地在小说的田地耕耘。
刘庆邦从自己从小到大的阅读经历讲起,向大家阐述了阅读的作用和意义。“我小时候一直是我祖父看护着的。他自己不识字,但是特别喜欢借来书找识字的人念给他听。每次他听的时候就把我抱在怀里,听着听着,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以至于后来我上初中了都有听课打瞌睡这个毛病。”刘庆邦将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娓娓道来,引起大家一片笑声。
在回忆了读书生涯后,刘庆邦谈到,读书要提高审美趣味、欣赏水平,有选择地读书。“阅读有低级、中级、高级三种趣味,其中低级趣味接受最容易,它是很大的动物性趣味,只是感官刺激,久而久之会影响审美趣味;中级趣味就是正常的日常生活趣味;高级趣味要通过阅读来培养,产生对于低级趣味的排斥感,增加免疫力,让人终身受益。”刘庆邦说,来社区前,他给“燕赵讲坛”题词:“宁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为什么题这么一句话?“读书不在乎于多,在乎于精,在乎于多读那些有高级趣味的书。”
如何提高审美趣味?刘庆邦给出答案:一是读经典。中国的经典文化囊括了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历经历史的大浪淘沙,是经受住时间考验而留存下来的书,能在无形中提高我们的文化素养;二是读细节。不仅要读情节、悬念,更要读细节。情节如身体的躯干,细节如身体的细胞,都很重要;三是读语言。小说的第一要素是语言,要品读语言的味道;四是读人性。“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文艺作品表达了情感,有情感之美。我们阅读不仅要注意其中包含的情感,还要阅读复杂的人性。
有听众提问,如何在平凡的生活中触发灵感,写出好作品?刘庆邦回答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在日常生活中要做到四化——心灵化、诗意化、哲理化和艺术化。“心灵化就是要打上自己心灵的烙印;诗意化就是要有审美,写得像诗一样;哲理化要有思想的高度,上升到哲理。只有这三化达到了,那么文学作品就具有了艺术化。”刘庆邦还接受了现场听众的提问,每一个问题他都耐心解答。
两个小时的讲座,让业余作家刘世芳收获颇丰。“第一个问题就是我问的,刘老师解答得非常详细,不仅帮我化解了困扰多年的写作疑惑,也让我学到了很多经验性的知识。”刘世芳说。
讲课结束后,刘庆邦专门对“燕赵社区大讲堂”表达了赞许:“我2013年到‘燕赵讲坛’讲过课。这次来,发现又有了创新,把讲座办到社区里,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创意。”刘庆邦认为,到社区办讲座,会面对更多的居民,有更广大的听众,讲座的受众面更广泛,是一个提高居民文化素质的好活动。“现在咱们国家提出建设‘书香社会’,这个社区大讲堂很吻合,坚持下去一定会取得很好的成效。”
说文学——
审视生命和文学的关系
5月9日上午,淅淅沥沥的雨一直下着,潮湿和寒冷并没有挡住市民的脚步,大家从四面八方冒雨赶到河北艺术中心音乐厅。
听众中,坐在第一排的田顷千小朋友很引人注目,今年6岁的她已经听了近十场讲座,可以说是“燕赵讲坛”的忠实听众。“我和妻子都很喜欢文学,女儿也喜欢文学,所以我们经常带她过来听‘燕赵讲坛’,每次她都有不小的收获。”田顷千的父亲田凤勇说。
9时整,刘庆邦健步走上讲坛,向市民讲解了文学与生命的关系。刘庆邦讲课声调不高,音量不大,不紧不慢,看似悠闲,但是内容的铿锵力度,却如京剧中的板眼,句句都砸在点子上。
刘庆邦认为,作家的创作过程与作家的生命状态有着紧密的联系,每个作品都是作家的生命之树、生命之果、生命之诗、生命之歌、生命之舞。有什么样的生命质量,才能写作什么质量的作品;有什么样的生命力量,才能写出什么力量的作品;有什么样的生命分量才能写出什么分量的作品。
对于生命的质量,刘庆邦认为,只有具有善良的天性、高贵的心灵、高尚的道德、悲悯的情怀、坚强的意志,才算是高质量的生命。他特别强调一个作家要有悲悯的情怀,关注弱者,将生命当作目的,而不是手段、工具或筹码。
勤学、善思和勇于善于表达思想则是生命力量之所在。在生命有力量的作家中,他首推史铁生。史铁生高位截瘫后只能坐在轮椅上生活,因尿毒症肾衰竭需要做透析。就是这样的人,他的精神高度要比我们每一个在地上直立行走的人精神高度都高,因为他是真正用生命来投入写作的人。
一个作家如果没有阅历,没有经历,其生命肯定是没有分量的。在生命有分量的作家中,他首推沈从文和莫言。莫言也是经过很多苦难,才写出优秀的作品,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因此,凡是写出好作品的人,其生命的分量都是很重的,其生命的力量都是很强的。
刘庆邦说,他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的河南沈丘农村,当过农民、矿工、记者。这些特殊的生活经历使他始终关注着社会底层,具有强烈的忧患意识和社会关怀。讲座中他反复强调:“文学是从内心出发,从个人出发,是自己与他人心灵的遨游。所以作家必须先做人,然后才能做文。”
两个小时的讲座中,刘庆邦以淳朴的人格魅力、丰富的人生经验、精辟的观点阐述和深刻的思想内容赢得掌声阵阵。
听众中,有来自石家庄学院中文系的12名大学生,他们是慕名“组团”前来的。同学们不到7时出发,花了一个半小时才赶到河北艺术中心。“我们是听辅导员说的,大家都想过来听刘老师的讲座。”大二学生李俊杰说,刘老师的讲座不仅是一堂文学修养课、一堂理想教育课,更是一次高品位的精神享受、一次文学素养的洗礼,有利于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
说创作——
以劳动的观点对待写作
讲座一结束,刘庆邦就被众多热情听众包围,问问题、请签名、求合影,大家的热情让他有点儿“招架不住”。“这是我第二次做客‘燕赵讲坛’,能跟大家零距离接触,我心里很幸福。”刘庆邦说,“燕赵讲坛”的创意非常好,可以让市民们接触到文学、艺术、哲学、教育等多个方面的大家、专家,长期坚持下去有利于提高群众文化素质和国民素质。
从1972年写下第一篇小说至今,刘庆邦一直笔耕不辍,甚至在每年的大年初一也会坐在书桌前写作。“作家是文学生产一线的劳动者,我不甘心过早地退出生产一线,要一直坚持写下去。”刘庆邦说,他主张细水长流,持续写作。这需要有几个条件:必须始终保持对写作的热爱;以劳动的观点对待写作;以学习的观点对待写作;有一个良好的心态,也就是平常心;保持对生活的好奇、敏感和激情;还得有一个不错的身体。
在刘庆邦看来,作家应该诚实劳动,这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首先是写作态度上,应该更加严谨和踏实,不能采取投机取巧的方式。其次是在精神人格方面,要提高对自己个人修为的要求,一位作家首先要是一个善良的人,这样才能写出弘扬真善美的作品来。最后是在心态方面,不能一味迎合市场,迎合某些人的低级趣味,而应该担当起人类灵魂工程师的职责。
“去年11月份,我发表了长篇小说《黄泥地》,主要是写农村生活的,这个月我的另一篇长篇小说《黑白男女》也要出版发行了,主要是写矿难之后,家属的生活故事。下半年,我还要开始一部长篇小说的写作。”刘庆邦说,随着年龄的增大,他有了紧迫感,所以更要抓紧时间写作。
今年4月27日,刘庆邦在人民日报写了一篇名为《母亲的奖章》的散文,这是刘庆邦对母亲的怀念和感恩。他说,回顾自己的成长之路,他最感激的是母亲,是母亲培养了他,教会他怎样做人。
5月8日、9日,在长安区建安路社区和河北艺术中心,分别举办了两场精彩的讲座,主讲人是全国著名作家刘庆邦。2012年6月9日刘庆邦第一次做客“燕赵讲坛”,近三年后再次登坛讲课,他用了“荣幸”和“感恩”致谢热情的听众朋友。
没有激情洋溢的话语,只有舒缓的娓娓道来,刘庆邦的每一场讲座都饱含着真诚、深情,他以自己淳朴的人格魅力、丰富的人生经验、精辟的观点阐述和深刻的思想内容赢得了听众的阵阵掌声。
本报记者 李莉雅/文 张晓峰/图
刘庆邦,1951年12月生于河南沈丘农村。当过农民、矿工和记者。现为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一级作家,北京市政协委员,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获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著有长篇小说《断层》《远方诗意》《平原上的歌谣》等五部,中短篇小说集、散文集《走窑汉》《梅妞放羊》《遍地白花》《响器》等二十余种。短篇小说《鞋》获1997至2000年度第二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神木》获第二届老舍文学奖,长篇小说《遍地月光》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提名。根据其小说《神木》改编的电影《盲井》获第53届柏林电影艺术节银熊奖。曾获北京市首届德艺双馨奖。多篇作品被译成英、法、日、俄、德、意大利等外国文字。
专家档案
“我是一个
‘心重’的人”
刘庆邦两三问
记者:我在网上搜了一下,发现一个特点,您在讲到文学与生命、文学与人生这个主题的时候,常会说一个词:心重。这个词该怎么理解?
刘庆邦:心重,河南人的方言,把“心事重”简称为“心重”,很重感情的意思,我觉得一个好的作家必须是心重的作家。
很多人认为“心重”好像是心眼小,事情放不下。我自己不太认同这种说法,我自己想了想,我觉得这个“心重”,关乎敏感,关乎善良,关乎一个人对责任的承担,就从这些意义上说,“心重”不是消极是积极,是健康心态。所以我敢于承认我自己是个心重的人。跟文学创作联系起来,我认为一个好的作品,它有可能是心重的人写出来的,不是心轻的人所能为。如果一个人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没心没肺的,我觉得是很难指望这种人能写出比较有分量的作品的。
记者:您曾经做过记者,这段经历对您有什么影响?
刘庆邦:当记者的经历对我的写作帮助很大。它不在于获得了多少创作素材,主要在于让我打开了眼界,开阔了胸襟,看到了差别。比如说,我当矿工时,看到的是井口那么大的一块天。当了记者,我跑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看世界就稍稍站得高一些,就改变了自己的世界观。还有,多年的新闻工作实践,让我懂得写新闻和写小说不是一个路数,可说是两个脑子值班,不可混为一谈。
记者:您被称为“中国短篇小说之王”,对于短篇、中篇、长篇有什么看法?
刘庆邦:我是短篇、中篇、长篇都写。哪个材料适合写哪个体裁,我就写成哪个体裁。不论哪种体裁的小说,都像是水的性质,短篇像瀑布,中篇像长河,长篇像大海,三者不可互相代替。比如说一些材料写不成短篇小说,但可以写进长篇小说里。至于说我的中长篇小说不如短篇影响大,我不大在意,该写什么,还写什么;该怎么写,还怎么写。
记者:您讲到说作家“生命有力量”,他的作品也会有力量。在中国文坛上,您认为谁能称得上“生命有力量”?
刘庆邦:我们中国的作家,我首推鲁迅。鲁迅个子不高,瘦小,但我们不得不承认鲁迅是非常有力量的。他可称为思想的巨人。他对现实的看法、他的杂文,都体现出他伟大的、不可战胜的力量。我们无论何时看鲁迅都是高山仰止,就是因为其思想的高度与深度。
当代作家中我觉得应该推史铁生,他曾是我的同事,我们同岁。我们交往比较多,我称他铁生兄,我对他一直怀有敬意。他去世后,我们给他开作品研讨会。大家是完全发自内心的一种需要与表达,来追思史铁生。史铁生坐在轮椅上,生活不能自理。可是从精神上,他比我们每个人都高大。我们的身体没有毛病,铁生受限制,哪里也不能去。但我们不得不承认,正是铁生向内挖掘,他的许多思想都上升到生命哲学的高度,因此他的艺术光辉越来越灿烂。因此,作家要使自己的生命变得有力量,就得向鲁迅学习,也应该向史铁生学习。
编辑: 张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