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七十重登舞台 郑佩佩:工作是我唯一的嗜好
近50岁时,因为相信李安,以反派出现在《卧虎藏龙》中;而在70岁时,因为相信赖声川,半个世纪后重登舞台,演了《在那遥远的星球,一粒沙》——曾经的邵氏名旦郑佩佩,在“花样奶奶”的年纪,做事依旧我行我素。于是,当有人觉得《一粒沙》中她演的叶樱因为坚信自己的丈夫被外星人掳走,而每日用天文望远镜夜观天象,并期待丈夫终有一日归来的剧情太过“魔幻”时,郑佩佩便会说,“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因为笃信一个人或一件事就会义无反顾、不经大脑。”
初三读了一半便移居香港,但至今依旧一口地道的沪上口音,闺蜜也仍旧是初中时结拜的姐妹。刚刚以一头红发在北京保利剧院演罢,郑佩佩又马不停蹄赶赴成都,跟《一粒沙》签了三年的合约,意味着三年的时间以此为重,但这种被拴住了的人生恰恰是她所期望的,“我是个工作狂,我唯一的嗜好就是工作。我不糟蹋自己,无不良习惯,除了工作以外。”
《卧虎藏龙》、《一粒沙》儿女们看我演的角色常常会笑,他们甚至觉得《唐伯虎点秋香》中的“华夫人”就是我
北青报:赖声川导演说过,《一粒沙》其实是写给张小燕的,因为她有一段时间走不出丈夫离世的阴霾,您看过她演的版本吗?而这次您演她来看过吗?
郑佩佩:先生去世后,张小燕确实有一段时间走不出来,但她其实是很坚强的女性,我想经过时间的平复,她即便不通过这个剧本也可以走出来。她演的版本我没有看过,而我演的她也没看过,但我想我们两个演出来的一定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因为角色一定有演员自己的魅力在。就像佘太君,斯琴高娃、徐帆那么多人演过,但每个人都会代入自己的东西,我就觉得自己很像佘太君。
北青报:这个戏真的有平复心灵创伤和疗伤的效果吗?
郑佩佩:是。我身边有朋友的太太,因为朋友走了伤心过度,但看过戏后觉得内心舒服多了,她开始相信自己的丈夫真的只是到另外一个星球去了。
北青报:这么天马行空的剧本和这么轴的角色,您开始能接受吗?
郑佩佩:其实是我妹妹先看了剧本,她是我的经纪人,她觉得很难懂,觉得叶樱这个人不是老年痴呆就是神经病。而我看后只是认为她很执着,而很多执着的人确实会被认为是疯子。剧中人一天到晚对着天文望远镜看星空,而赖导演也希望我能有机会看下,可无论是上海还是香港,都没有星空可看。
北青报:上一次演话剧是什么时候?
郑佩佩:还是从南国实验剧团毕业时演的《香妃》,太久远了,近些年只是帮女儿客串过,不能算真正登台。这次完全是因为赖导演找我,我一直崇拜他,我身边也有一些朋友演过他的戏,所以完全不知道要演什么我就答应了。后来才发现这真是给自己的挑战,台词的记忆与影视完全不同,但我就是做事不经大脑的人。
北青报:剧中叶樱的举动不被自己的女儿所理解,而您自己的孩子看过戏后怎么看您演的这个角色?
郑佩佩:我的生日是1月6日,他们是今年1月3日在上海看的首轮最后一场。后来他们告诉我,过程中他们都大笑,我很纳闷,有什么好笑的,明明很感动,其实他们是看我疯疯癫癫在台上卖东西的样子很可笑。我很想不通,他们看《卧虎藏龙》也笑,看《唐伯虎点秋香》笑是因为觉得“华夫人”完全就是我。
李安真是慧眼,能够看到另一个我,换作香港导演,绝对不会认为我能演反派
北青报:因为舞蹈功底成为银幕侠女,但其实那个时候您凭借外形和演出的歌舞片已经很红了,为什么要转型?
郑佩佩:开始让我去试镜武侠片时,我很生气的,我都那么红了居然还让我去试镜。其实那个时代歌舞片、文艺片远不及武侠片卖钱,正是因为我的芭蕾底子,我的老师胡金铨看中我去演《大醉侠》。学芭蕾时因为我个子高,一用到足尖我都找不到男伴,注定不能走那条路。以前的武侠片大多是京剧演员在演,但他们因为经过严格的程式训练,常常一做动作就先起范儿,胡金铨导演希望找到像我这样没有所谓套路局限的演员。不过舞蹈转换到功夫也并不容易,腰和腿的基本功可借用,但要在柔与硬之间找到平衡,才能有侠的味道。没想到演了武侠片就从此不得“翻身”了。
北青报:您一直演的都是佘太君、岳母一类的忠孝角色,像《卧虎藏龙》中“碧眼狐狸”那样的反派好像演得很少?
郑佩佩:李安真是慧眼,能看到不曾展现出的另外一个我。开始他还担心要我演反派我不同意,我说没有问题。这就是李安。香港导演绝对不会认为我可以演反派。
北青报:《卧虎藏龙》筹备了很长时间,您也一直空出时间在等那部片子,为什么还在剧本阶段就相信它会成为新武侠的又一个巅峰?
郑佩佩:同赖导演一样,我相信李安。我的孩子也很迷他,他们也极力劝我去演。如果从“笃信”这一点上,我和叶樱倒是蛮像的,而了解我的人也都认为叶樱这个角色非常适合我,主要是因为固执。
北青报:早年间的武侠片,很多动作可以自己做,但50多岁时演《卧虎藏龙》,那些动作您还能自己来吗?
郑佩佩:比起专业的武行,我们会的确实只是花拳绣腿。《卧虎藏龙》里请了替身,但很多场景没有用。其实早年间的武侠片我们自己打的成分更大,那时因为转场布光有时就要一天的时间,所以演员有足够的时间去练。可现在布光的速度已经很快了,根本没有时间让演员去练去琢磨,只能用替身快一些。
北青报:作为曾经邵氏的头号“侠女”,您和当年那些邵氏的风云人物也都有交往,能不能谈谈往事?
郑佩佩:李翰祥导演是我老师胡金铨的结拜兄弟,我称他师伯。如果说我的老师是一个可以写文章需要查考据到把手指写破的人,那么李翰祥导演则是讲着讲着一篇文章就写好了,这一点和我很像。而我的第一部电影是和林黛合作的《宝莲灯》,我反串刘彦昌,那时林黛非常漂亮,她不仅在片中演三圣母,还反串沉香。至今我还记得她那时化妆很讲究,光画眼睛就要画一个多小时。
我是标准的工作狂,如果两周不给我安排工作,我就会去妹妹的办公室坐着,算是温和的警告
北青报:生活一直低调,甚至深居简出,为什么前年却参加了炙手可热的真人秀《花儿与少年》?
郑佩佩:我儿子25岁时,我买了张机票请他环球世界,后来我觉得我应该也可以尝试。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导演组在视频中面试我时,第一个问题就是问我每天吃什么药,我当时想我好好的干吗要吃药,最后答应他们也是为了给他们看我身体很好。其实我是一个对旅游没有任何兴趣的人,我的旅行都是为了工作,不为工作的旅行我不会参加,而这个节目刚好是工作中的旅行。
北青报:怎么听起来有点工作狂?
郑佩佩:工作是我唯一的嗜好。只要工作我就开心,如果两周没有工作,我就会去找我妹妹,跟她说你的办公室怎么没有人,我坐着帮你守着吧,这是一种温和的警告,意思就是快给我安排工作。
北青报:息影远嫁美国的那些年,没有让您养成养尊处优的习惯吗?
郑佩佩:人们总认为女明星都得嫁入豪门,其实我们认识时,我先生就是个留学生,还有很多人说他比我大很多,明明只比我大3岁。到了美国,我忙着生孩子,帮我先生看店,还得教跳舞、做房地产经纪,每天很忙碌。但专注家庭主妇20年,我还是可以回过头去拍戏,演《唐伯虎点秋香》时我已经40多岁快50了,因为离开太多年,我都不明白无厘头是什么。我自认为是一个很没有幽默感的人,只是觉得无厘头与喜剧肯定不同,后来与周星驰合作后才明白了那也是一种戏路,他的每个创作也都有哲理在,不是无理取闹。
北青报:70岁出了自传,算是对自己的阶段性总结吗?
郑佩佩:其实本来只是想把自己在香港写过的一些随笔从繁体变成简体,没想到一变就变成了70年,而且越写越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童年的事记忆很不清晰。
北青报:四个孩子中还有人从事表演吗?
郑佩佩: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中,三个女儿都是演员,其中最为人所知的便是袁子鏸,她是学音乐剧出身,现在香港演音乐剧,自己也做MINI音乐剧。文/本报记者 郭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