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企正成为重要反腐领域：首轮巡视全部针对央企
刘永好
如果不是因为涉及腐败问题，宋林、孙兆学，如今正以全国政协委员的身份参加全国政协会议。
宋林和孙兆学均为央企原高管，分别曾是华润集团董事长和中铝总经理，他们均在2014年成为反腐败的“成果”。羊年伊始，中央巡视组第一轮巡视名单公布，26家央企成为进驻单位。这表明，央企正在成为重要的反腐领域。
昨日，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加大行政监察和审计监督力度，推进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严肃查处违纪违法案件，一批腐败分子得到应有惩处。
此前，中央巡视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王岐山在中央巡视工作动员部署会上表示，2015年将完成对中管国有重要骨干企业和金融企业巡视全覆盖。
新一轮巡视“聚焦”央企
据新华社报道，在中央纪委此前五轮巡视中，共有14家国有企业曾纳入巡视，其中包括中石化等12家国资委监管央企、1家中管金融企业中国进出口银行以及1家文化类央企中国出版集团。
2015年，更大范围的央企反腐席卷而来。
春节过后，2015年中央第一轮巡视对象确定为中石油、中移动、国家电网等26家央企，为中央巡视首次全部针对央企。
中央巡视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王岐山2月11日在中央巡视工作动员部署会上表示，2015年中央将完成对中管国有重要骨干企业和金融企业巡视全覆盖，重点查找靠山吃山、利益输送等问题，“要让巡视利剑高悬、震慑常在”。
中管国有重要骨干企业是指哪些企业？
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副会长李锦对新京报记者表示，2015年纳入“巡视全覆盖”的企业应该与此前央企负责人薪酬改革所涉中央管理企业名单一致。这份名单共涉72家副部级央企，这72家央企，包括由国资委履行出资人责任的53家央企，此外还包括金融、铁路等19家央企。
从今年首轮巡视名单来看，过去在反腐中曾涉及的中石油、中移动、中国远洋等央企被纳入了巡视范围。
李锦说，本轮巡视规模空前，首轮进驻26家央企，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而且本轮巡视影响很大，所选企业都是资本集中、权力集中、垄断集中的领域，第一批26家都是行业巨头，26家的经济总额占到所有央企的一半。
国企改制重组专家、上海天强管理咨询有限公司总经理祝波善表示，去年的国企反腐是在政府反腐的背景下被牵扯进去，多少带有偶然性。今年遍地开花，确实是针对国企问题展开，说明国企腐败问题被高度重视。
能源、电信行业是本轮巡视重点
分析2015年首轮要被巡视的26家央企不难发现，能源、电信依然是重点。除此之外，金融央企也会在不久以后进入反腐视野。
此次26家央企中，能源领域涉及中海油、中国华能、国家电网等14家公司，占比超过50%，电信IT领域涉及中国电信、中国移动、中国电子科技集团等5家公司。能源、电信行业在此前的反腐工作中常常被查出问题。例如，去年中国移动系统内有4位高层落马，比如中国移动广东公司原董事长、总经理；电力电网系统内有8位高管落马，比如广东电网公司原总经理吴周春。
李锦认为，对比去年，今年对国企的情况发现可能会更加充分，出现的案件也会更多。
此外，根据中央部署和要求，今年要实现对中管国有重要骨干企业和中管金融企业巡视全覆盖。其中提到的金融企业，在过去几轮巡视中几乎没有涉及。
李锦对新京报记者说，根据此前反腐发现的情况，金融领域容易成为腐败的重要联系点，有些人在反腐中打击了一批政商同盟、政企同盟。又因为银行的贷款，一头连着政府一头连着企业，处于利益的中间枢纽位置，如果发生腐败，抱团的特点会特别明显，特别是在2008年金融危机后，巨额信贷投放，可能存在巨大的犯罪空间。
李锦说，金融行业是腐败问题滋生的土壤，很多呆账坏账都收不回来，反腐涉及于此，可能对金融行业会造成一些震动，但查清这些问题，有利于理顺金融秩序，治理金融环境，长远来说是有利的。
国企去年每月平均6名高管被查
国企央企反腐过程中，最引人关注的依然是高管腐败问题。
新京报记者粗略统计，2014年共有76名国企央企高管因各种违纪问题被处理，涉及石油、钢铁、电力、电信、航空、运输等多个行业。平均每个月有6个人被查处，去年开局的3月和收尾的12月被查处人数最多，均为8个人。
其中，最为人所知的即是去年4月，华润集团前董事长、党委书记宋林被查。被查之前，宋林除了华润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的职务外，还有中共十八大代表、香港中国企业协会会长等头衔，华润是53家副部级央企之一。
从过往查处案件看，上市公司高管、财务总监等关键岗位人员，通常是在投资并购、招投标等环节大搞暗箱操作导致国资流失的直接参与者，围绕这些人员开展调查，自然也是今年巡视工作的重点。
根据中央纪委的安排，巡视组今年将全面开展专项巡视，要求精准发现、定点突破，针对一件事、一个人、一个下属单位、一个工程项目、一笔专项经费开展巡视。
不久前，中央第七巡视组组长刘卒在华能集团的动员会上指出，监督的重点是“领导班子及其成员特别是主要负责人”，深挖国企领导寻租腐败问题。中央第八巡视组组长宁延令在国家电网指出，“深挖公司和下一级领导人员寻租腐败问题”。
据报道，上述中央巡视组此番进驻时间为两个月，将主要受理反映进驻地领导班子成员、下一级领导班子成员和重要岗位领导干部问题的来信来电来访，重点是关于党风廉政建设、作风建设、执行政治纪律和选拔任用干部方面的举报和反映。巡视期间，工作组设立专门值班电话、邮政信箱，并公布每天受理电话的时间。
已被巡视央企“家家有问题”
相比此前的巡视工作，今年首轮巡视的特别之处在于全部针对央企。
祝波善说，央企最大的问题是介于政府和市场行为之间，它既不是政府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企业，所以经常游走在行政和市场的之间，有时候它是市场行为，有时候又拥有公权力。所以，过去所有被巡视的央企，家家都被发现“有问题”。
中纪委官方网站刊出篇名为《专项巡视央企是清理蛀虫更是护航改革》的文章中写道：从之前巡视反馈的情况看，国有企业在管党治党、党风廉政建设上的确存在不少问题，有的问题还相当突出，如“吃里扒外”、“损公肥私”、“牟取黑金”、“买官卖官、搞团团伙伙”等。
“之所以如今央企腐败如此严重，根源在于过去对于国资改革的方向不够清楚。在国资保值增值、国资做强做大的背景下，很多行为都被忽视和掩盖了。”祝波善说。
此轮对央企的专项巡视，被普遍认为其深意是2015年是全面深化改革的“关键之年”。《中国纪检监察报》评论认为，从2014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部署看，国企改革是2015年改革的重中之重。国企改革与反腐败是一致的，反腐败既可以为国企改革扫清障碍，又可以为改革保驾护航。改革与反腐需要同时推进。
李锦表示，从积极的方面来看，国企反腐不只是对作风问题，对治理、用人，特别是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完善内部治理，都能起到作用。“反腐主要是巡视监察，企业最重要还是要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完善公司治理，完善国企内部的监督管理体系。”李锦说。
被巡视企业“汲取教训”
去年，对国企的巡视，给相关国企带来的影响深远。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联通董事长常小兵今年两会期间被媒体问及联通“反腐”时说：公司已汲取教训，按调查的意见作出整改，发现联通内部问题，亦可以加快改革。
2014年11月，巡视组进驻联通。随后不久，中国联通两名高管被查，分别是中国联通网络分公司原副总经理兼网络建设部原总经理张智江，中国联通信息化和电子商务事业部原总经理宗新华。
进驻中国联通的第八巡视组指出联通的问题包括：公司党组执行党风廉政建设责任制不到位；有的领导和关键岗位人员利用职权与承包商、供应商内外勾结，搞权钱、权色交易；有的纵容支持亲属、老乡或其他关系人在自己管辖范围内承揽项目或开办关联企业谋利等。
目前，中央巡视组对联通的巡视已经完成。常小兵说，联通将在3月底或4月初根据巡视的反馈意见落实整改，部分问题或需要更长时间。联通巡视完毕后，移动和电信都在新一轮被巡视的名单之列，据知情人士透露，当前两家公司“办公室都在扫荡，员工不能出国”。
今年中央第一轮被巡视26家单位名单
●中国核工业集团公司
●中国核工业建设集团公司
●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
●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
●国家开发投资公司
●中国东方电气集团有限公司
●中国电子科技集团公司
●中国电子信息产业集团有限公司
●中国电力投资集团公司
●国家核电技术有限公司
●中国中化集团公司
●中国五矿集团公司
●中国华能集团公司
●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
●国家电网公司
●中国南方电网有限责任公司
●中国船舶重工集团公司
●中国远洋运输(集团)总公司
●中国机械工业集团有限公司
●中国通用技术(集团)控股有限责任公司
●中国大唐集团公司
●中国国电集团公司
●中国电信集团公司
●中国移动通信集团公司
●宝钢集团有限公司
●武汉钢铁(集团)公司
■ 对话
刘永好：反腐让经济秩序好了很多
作为来自四川的全国人大代表、新希望集团董事长刘永好，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候，表达了对反腐的看法。他说：“通过反腐，从某种角度上讲，经济秩序好了很多。以前，一些‘权贵’把好的机会带走了，现在我们的机会反而多了。”
新京报：你是来自四川的企业家，过去的一年，四川反腐的成效显著，你有何感触？
刘永好：我是四川人，我的企业注册地也在四川。有人说四川是反腐的重灾区，有不少的官员落马了，有人说也有不少的企业家出问题了，那么你作为四川最大的一个企业，连续多年都是第一的企业，那么显然跟这些官员是认识的。我说当然认识，这几个人我都认识，因为我们是四川的企业，并且是四川最大的民营企业。
但是，我觉得把握一个底线，该做的事我们做，不该做的事坚决不做。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把握得比较好，不管谁出问题，我们的企业没有任何影响。我们公司几万个员工，没有任何一个员工被叫去问过一句话，我觉得这是值得骄傲的一个地方。
新京报：在过去一年，新希望在提高食品安全方面做了哪些改进？
刘永好：把所有的工厂都布置了远红外、近红外检测仪。红外检测仪成本非常高，但是它能够迅速地判断这个原料，同时建立一个非常强大的中心检验室，严控所有原料。形成一个责任制，一旦食品出问题，总经理、厂长一票否决。此外，就是添置硬件，采用信息化设备。
新京报：这会增加企业多大成本，会影响到企业的竞争力吗？
刘永好：成本肯定会增加，但还是划算。因为现在媒体非常发达，媒体监督也很厉害，现在一个企业的某个产品出问题，整个集团都受影响。所有比较起来，还是能够多投入一些设备，多一些监管，防范于未然应该是更好。
新京报：反腐有助于食品安全提升吗？
刘永好：通过反腐，从某种角度上讲，经济秩序好了很多。第一，现在这个企业家去投资，喝酒少多了，应酬也少多了。以前到哪里去的话总是考虑要带几个会喝酒的。第二，用不着送礼了，心里面轻松了，感觉更好了。第三，现在对于企业，特别是民营企业家，感觉更加公平一些。因为以前，一些权贵把好的机会带走了，现在我们的机会反而多了。
新京报：怎么样看待目前经济比较下行的压力？你感受到压力了吗？
刘永好：经济确实在下行，这个方方面面都体会得到。但中国经济已经连续30年差不多两位数的增长，适当地放慢一些这也是一个必然。
但在这种情况下，企业感觉到压力会比较大一些。首先劳动力成本增加了，因为农民工的收入、员工的收入增长。第二个，环境保护成本大幅度地提高。以前的比较粗放，环境保护做得过得去就行了，做得不够过硬，而现在的话呢，做得要求呢就更严了。第三，以前只要生产得出来，就出得了口。现在出口也受挫。所以现在制造性企业，特别是中小民营企业压力比较大。新京报记者 林其玲
两会声音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东方电气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王计：
“应对反腐压力更大”
王计表示，自己最关注“一路一带”战略，作为央企掌舵人，觉得时下央企应对经济下行压力比反腐压力要大。日前，东方电气刚刚被中央巡视组列为26个巡视单位之一，过几天巡视组将正式进驻。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纪委书记梁骧：
梁骧表示，中央巡视组进驻央企是非常好的一个政策，加强了对央企的监管，全力支持中央的决定，希望把国企搞得更规范，监管更到位，运行更稳健。
全国人大代表、公安部特邀监督员、首届全国十佳律师秦希燕：
秦希燕表示，要加大国企反腐惩治力度，如提高“为亲友牟利罪”罪名刑期，进一步推进国有企业政企分离。秦希燕表示，利益输送是国企常见、易发的一种腐败现象，而《刑法》第165条“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和第166条“为亲友牟利罪”的量刑比较轻，法律威慑力和惩治力度较小，不利于国企反腐。
反腐热点回顾
2013年4月 中移动反腐
反腐涉及央企，最早开始于中移动。2013年4月，李欣泽，原广州移动总经理被双规。同月，原天津移动董事长、总经理权明富，涉嫌违纪接受调查。2013年7月，原广东移动设计规划部总经理孙炼被双规。2013年中移动有5位高管落马。
2013年8月 中石油窝案
中石油系统中最早牵出的“老虎”是原中石油集团副总经理王永春。随后，多名高管接连被调查。2013年9月，曾任国务院国资委主任的中石油集团总经理、党组书记蒋洁敏被查，成为中石油系统中最大的“老虎”。
2014年4月 华润窝案
2014年“老虎”最集中的央企是华润。2014年4月，华润董事长宋林因涉嫌严重违法违纪被中纪委调查，此后牵出一系列高管，包括华润(集团)有限公司副董事长王帅廷、华润原审计总监王道国、联盛能源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邢利斌等，共8位。
■ 国企反腐建言
●农工党 国企腐败源于主体责任缺失
农工党在《关于加强国有企业反腐工作的有关建议》中提出，虽然造成国企腐败的原因涉及社会、文化、经济利益、监管体制等，但是最为根本的原因是主体责任缺失和监督责任不到位。提案表示，必须深刻剖析产生腐败的原因和症结，对症下药，借助全面深化改革和全面推进依法治国“两手发力”，“扎紧制度的笼子”，切实加强国有企业反腐工作。
●政协委员董大胜 对国有企业实行审计全覆盖
全国政协委员、审计署原副审计长董大胜在提案中建议，把所有国有企业，包括境外投资都纳入审计监督的视野，对国有企业实行审计全覆盖。建立对国有企业经常性的审计制度，对国有企业的财务收支、资产负债损益等情况，国有资本保值增值等情况要争取做到每年审计一次，或者两年审一次，并对国有企业的重特大事项实行专项跟踪审计。
B04-B05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李媛(除署名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