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博拉病毒真的那么可怕吗
8月8日,世界卫生组织拉响埃博拉疫情“全球警报”。世卫组织总干事陈冯富珍说,西非地区埃博拉疫情“严重且反常”,是近40年来这类疫情最复杂的一次暴发。
埃博拉病毒究竟有着怎样的“狰狞面目”,是否会肆虐我国,我国是否做好了阻击的准备?带着这些问题,记者采访了相关专家。
病毒背后的死亡阴影
“它是一种非常漂亮的病毒,有着长长的纤细的丝,并非像大多数病毒一样圆滚滚的形态。即便有着‘艺术范儿’的外表,但它却与死亡密切联系。”中国疾控中心病毒病预防控制所副所长董小平告诉记者,埃博拉疫情从1976年以后,在全世界范围内已经暴发了24次,分布在非洲7个国家,总病死率平均为67%。
埃博拉病毒作为一类RNA病毒,容易被灭活;病人在潜伏期无传染性,起病又比较凶险且容易识别,使得隐性传染风险减少;其基因组稳定,也就意味着突变的可能性小。上述特征给人类抵御这一病毒的契机。
董小平解释说,目前已知埃博拉病毒有5种亚型,包括扎伊尔型、苏丹型、本迪布焦型、塔伊森林型、赖斯顿型。虽然不同亚型病毒基因组核苷酸序列差异很大,但同一型的病毒基因组相对稳定。例如,此次在非洲暴发的埃博拉疫情,其病毒与扎伊尔型病毒的同源性达到97%,由此可见,这一病毒并非像流感病毒那样多变,不易防控。
即便如此,多位专家坦言,目前人类对于埃博拉病毒的认识非常有限。
“由于埃博拉病毒一直出现在医疗条件相对落后的非洲国家,因此,我们不知道如果埃博拉病毒出现在欧美发达国家,还会不会呈现这样的流行态势?也不知道一旦使用了抗休克、抗免疫反应等对症治疗办法,是不是还会有这么高的病死率。对于病毒本身而言,虽然目前已知果蝠,特别是锤头果蝠、富氏前肩头果蝠和小领果蝠,可能是病毒的自然宿主,但在过去40年间发生的疫情中,有13起找不到明确的发病原因。这一病毒在自然界中的循环方式,科学界也所知甚少。”董小平说。
中国疾控中心卫生应急中心副研究员向妮娟说,虽然目前尚未证实埃博拉病毒有通过性传播和空气传播的病例发生,但目前在死者精液中能够分离到病毒,说明存在性传播的可能性,另外,在动物实验中,也证实存在气溶胶传播可能。
埃博拉病毒在非洲接二连三的暴发并非偶然,而是有着深刻的经济、社会和文化背景。
董小平说,一方面,非洲国家大部分人生活贫困,身体抵抗传染病的能力不强,使得其感染疾病后死亡率很高。同时,由于教育和医疗条件落后,当地人缺乏现代医学和防疫知识,也缺乏医疗救治能力;另一方面,由于部落文化,一些人以打猎为生,把果蝠作为食物,另外当地人有为死者进行清洗的习俗,而埃博拉病毒患者会表现为各个腔道出血、大量呕吐等,亲属不可避免会接触到带有病毒的体液和血液。
对症支持治疗可降低死亡风险
中国疾控中心病毒病预防控制所前任所长李德新表示,虽然埃博拉因其致死率高,被列为生物等级4级病毒,但致死率不仅与病毒毒力相关,也与医疗救治条件密切相关。
解放军第302医院病理诊断与研究中心主任赵景民表示,根据以往传染病治疗经验,对症支持治疗一方面要保持水、电解质平衡,预防和控制出血,控制继发感染,治疗肾功能衰竭和出血、弥散性血管内凝血(DIC)等并发症;另一方面,还可以尝试外源性干扰素治疗和抗毒血清治疗。
我国著名传染病专家陈菊梅建言,在埃博拉出血热患者发病初期,可以尝试运用干扰素进行治疗,并选择口服、肌肉注射和雾化3种方式进行。
在采访中,多位专家指出,隔离控制传染源和加强个人防护仍是疾病防控的重要措施。
“其实,埃博拉并不是最可怕的病毒,朊病毒引起的疯牛病、狂犬病毒引起的狂犬病致死率均为100%,但如果知道如何预防,同时有切实有效的预防手段,公众就不必恐慌了。”董小平表示,由于埃博拉病毒为接触传播,病人或感染动物的血液及其他体液、呕吐物、分泌物、排泄物均具有高度传染性。因此,医护人员及病人家属在治疗、护理病人,或处理病人尸体过程中,如果没有严格的防护措施,容易受到传染。同时,病人转诊还会造成医院之间的传播。
“因此,我们需要严防的传播途径就是两条,一是以病人为核心的社区传播,二是以医院为核心的院内传播。”向妮娟说。
对于很多网友对于病毒是否会通过汗液传播的关注,李德新直言,可以肯定的是患者汗液中也携带病毒,但究竟能否致病,国内外研究非常少。
我国疾控部门启动应急响应
对于埃博拉疫情,我国早在今年3月就开始持续关注。
“目前我们正在持续跟踪疫情进展,动态开展风险评估,启动各项技术准备工作。从8月3日起,中国疾控中心应急响应全面启动。”向妮娟说。
“假如我在一架飞机上,从疫区过来,这架飞机上发现了疑似病例,作为同机乘客我会遭遇到什么?”面对记者的提问,向妮娟表示,首先要界定你和疑似病例的关系是什么?是同行人员还是亲戚朋友;第二要确定航班上的座位,由于埃博拉出血热是接触传染,因此左右邻座可能需要采取防控措施;第三要考虑疑似病例在飞机上的活动情况,确定密切接触者,如果疑似病例使用了盥洗室,后期进去的人也需要详细排查。
“对于与疑似病例有密切接触的人员,会进行21天医学观察。当地疾控中心或医疗卫生机构的医务人员,会每天对观察对象进行至少2次体温测量。”向妮娟表示,在这一期间,如果出现疑似症状,将迅速进行隔离并进行医学诊断;如果疑似病例被排除诊断,相关人员也会马上终止医学观察。行李也要进行详细的流行病学调查,再进行风险评估。
“相关的细化文件正在拟定,到时候,一旦飞机上载有疑似病例,病人如何处理,机上人员如何处置,飞机如何处理等各个环节,将会有更加细致、明确的规定。”向妮娟说。
记者了解到,今年7月31日,国家卫生计生委已发布《埃博拉出血热防控方案》,其中对埃博拉出血热的流行病学特征、临床表现、检测方法、预防控制措施给予了具体指导。此后,国家质检总局也发出《关于细化口岸埃博拉出血热疫情防控措施的通知》,要求对口岸一线工作人员开展防护措施、现场查验要点、流行病学调查方法、医学排查流程、消毒处理等培训。
向妮娟透露,目前中国疾控中心正在协助及组织相关部门开展埃博拉病毒防控方案和诊疗方案修订工作,拟定关于防止非洲埃博拉出血热传入我国的公告,同时跟踪世卫组织、美国疾控中心发布的一系列技术文件。
国内科研进程喜忧参半
近期,美国曾将一类尚未经过人体试验的新药Zmapp,用于治疗两名感染埃博拉病毒的救援人员,并帮助其病情好转。这一举措让人们看到了药物治疗埃博拉出血热的希望。
早在今年年初,日本科学家就在美国《国家科学院学报》上发表文章,提出可以通过剔除基因去除埃博拉病毒毒性。目前,美国NIH疫苗研究中心数个研究小组正在致力于利用病毒载体如腺病毒、巨细胞病毒和疱疹性口腔炎病毒研制抗埃博拉疫苗。
面对国际社会在埃博拉防治方面的诸多成果,国家卫生计生委科教司副司长王辰在此前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也回应称,我国已具备对埃博拉病毒进行及时检测的诊断试剂研发能力,同时也已经掌握埃博拉病毒的抗体基因,如启动抗体生产不需太长时间。
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疾控中心传染病预防控制所所长徐建国介绍,目前国内已有9个课题组、10个国家级研究单位从事埃博拉病毒研究,包括检测方法、诊断试剂开发、疫苗和药物等。
作为我国出血热研究的专业机构,中国疾控中心病毒病预防控制所病毒性出血热室前主任李德新表示,目前该中心已经研制成功埃博拉诊断试剂,可以进行抗体检测、抗原检测、核酸检测。其中,荧光PCR核酸检测是国际上推荐的诊断方法。“由于目前我们还没有真正用于病人,只是进行了模拟样本的测试,一旦有了患者或者标准样本,我们会很快进行校正,研发出更加灵敏、有效的下一代试剂。”
“目前我国已有8家P3实验室,可以对疑似病例进行检测,但目前我国还未建成P4实验室。这意味着我国无法进行病毒培养和疫苗研发必须的动物实验。当前各地实验室仅仅采用合成的‘假病毒’进行科研,其效果会大打折扣。”李德新说。
“这是否意味着我国疫苗研究将停滞不前?”面对记者的提问,李德新给出了否定答案,“未来或许可以通过国际合作来弥补这一欠缺”。
据悉,从2003年SARS暴发后,我国就开始筹建P4实验室。“之所以建设时间漫长,是因为P4实验室对管理机制、操作流程、人员培训等要求很高。不论对于何种病毒,当其浓度足够大时,通过气溶胶在空气中传播几乎成为定论,这种浓度在日常生活中或许不会出现,但在实验室却真实存在。因此保护实验人员的安全,是一个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工作。”董小平说。
据了解,目前我国有3家在建的P4实验室,其中,中国科学院武汉病毒所建立的实验室计划于2016年投入使用,另外,昆明及哈尔滨各有一家P4实验室正在建设中。